她的父母是有钱人。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许焕心脏最深处,然后狠狠搅动!将她过去所有基于“懂事”的理解、所有因“家庭困难”而产生的自我牺牲,都撕扯得粉碎!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残酷的真相——
她从来都不是被爱的那一个。
从她出生被命名为“唤弟”那一刻起,她的价值就被定义了:唤来弟弟的工具,弟弟的附属品,必要时可以被牺牲的资源。她的梦想、她的前途、她的基本需求,在弟弟那“光明”的艺术前程面前,一文不值!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刺痛感,像海啸般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眼前父母和弟弟其乐融融规划未来的画面,变得模糊而扭曲,像一场荒诞的噩梦。窗台上那个旧布包,在透过玻璃的惨淡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嘲讽地看着她。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
是许焕手中那本给弟弟补习用的英语课本,掉在了光洁的地砖上。
这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暂停键。
王桂芬和许继祖停止了关于新房子画室的兴奋讨论。
许建国也抬起了头。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三个人,六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僵立在客厅与厕所交界处的许焕。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双总是沉静、甚至带着点倔强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吓人,里面翻涌着震惊、痛苦、自嘲,以及一种……近乎毁灭般的冰冷绝望。
“焕焕?你怎么了?弟弟的英语书掉了?”王桂芬皱了皱眉,语气带着被打断的不悦。
许焕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弯腰去捡那本书。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一扫过父母的脸,最后落在弟弟那张犹带兴奋、却写满茫然的脸上。
那眼神,让见惯了大场面的许建国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不是一个女儿看父母的眼神,更像是一个陌生人,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可笑的闹剧。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许焕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回了自己那个临时的小房间,“砰”地一声狠狠甩上了门!那巨大的关门声,像一声沉闷的惊雷,在宽敞却冰冷的“新家”里久久回荡。
门外,是父母惊愕的斥责(“这丫头抽什么风!”)和弟弟不解的询问(“姐怎么了?”)。
门内,许焕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她没有哭。
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首到嘴里尝到浓重的铁锈味。
窗台外,那个吊着的鼓鼓囊囊的旧布包,如沉默的庄浪河,静静看着她。
许焕起身,开窗,冷风扑面而来,与房间里的温暖截然不同。
就像自己与弟弟之间,吃穿,居住,享用的资源,得到的父爱母爱,完全的,截然不同。
她伸手抓进来一个冻梨,紧紧握着,冰冷刺骨,许焕想找到一点安全感 。
冻梨表皮慢慢在温暖的地暖烘烤下消融,冻在许焕手心里,又慢慢的往果核里面消融... ...首到 ...果汁流出 ...梨变小...又变小...首到掉在地下,掉在许焕脚边。许焕在窗台边站了一下午。她仿佛失去所有力气,想抓住什么又完全抓不住。
夕阳西下,昏暗的光线下,那颗冻梨残核,像一个沉默的句号。
为她心中最后一丝对父母亲情的幻想,画上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