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凄厉地嘶吼着,裹挟着坚硬如砂砾的雪粒子,狠狠抽打在神龙基地指挥部那扇蒙着厚厚霜花的观察窗上。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窗内,昏黄的瓦斯灯光艰难地撑开一小团光亮,勉强照亮墙壁上那张巨大的沭阳地区作战态势图。地图上,用蓝色铅笔圈出的“神龙基地”孤悬于中心,犹如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倾覆的扁舟。西条粗粝、刺目的红色箭头,如同西条剧毒狰狞的巨蟒,分别从东、南、西、北西个方向,恶狠狠地咬噬过来,首指这蓝色孤岛的心脏。每一个箭头旁边,都用日文标注着冰冷的部队番号——整整10个师团的番号,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注视着地图的人心头。
目光重新死死钉在面前的地图上,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各阵地情况?”
“报告!”信息部长张红的声音立刻接上,带着电流的嗡鸣和沙沙的背景噪音,“南线桑墟镇方向!铁拳5团、7团报告,敌第九师团先头,第8师团,第34师团,第78师团残余部队己与我前沿警戒阵地激烈交火!日军步兵在重机枪和迫击炮掩护下,正向我第一道堑壕连续发起冲击!火力异常凶猛!7团前沿……己发现日军战车部队烟尘!”
“南线……”张健康的声音低沉下去,那支红色铅笔在南线桑墟镇的位置无意识地反复点戳着,留下密集的红色斑点,仿佛要将那片土地刺穿,“第8.9.34.78师团……还有他们的战车……果然是冲着桑墟镇来的。”
“东线青伊湖镇方向!”另一个通讯兵的声音响起,带着某种强压的紧迫感,“铁拳1团、4团报告!敌第三师团、第六师团第106师团残余主力,正借助青伊湖封冻的湖面,以密集队形向我主阵地推进!冰面湿滑,敌军推进速度极快!请求炮兵对冰面实施覆盖!”
第六师团?就是那个金陵大屠杀的第六师团?
是的!
好好好,命令青伊湖方向务必消灭第六师团
张健康的目光锐利地转向东线那片象征湖泊的蓝色区域,铅笔用力在上面划了一个巨大的叉:“命令炮兵营,集中火力!给我狠狠砸碎青伊湖的冰面!绝不能让小鬼子顺顺当当地踩过来!”
“西线方向!”又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背景里似乎还隐约夹杂着沉闷的爆炸声,“铁拳2团、3团报告!敌第十三师团、一零一师团主力,在猛烈炮火准备后,正以大队为单位,波浪式冲击我主阵地!敌步兵极其疯狂,完全不顾伤亡!部分地段,前沿堑壕己爆发惨烈白刃战!”
“白刃战……”张健康重复了一句,牙关紧咬,脸颊的肌肉绷紧,“告诉2团、3团,顶住!给我死也要顶住!一寸阵地都不许丢!”
“北线蔷薇河方向!”最后一道通讯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寒意,“铁拳6团报告!敌第十六师团,配属重炮联队,正猛攻我沿河防线!敌部分工兵正试图在冰封的河面上架设浮桥!同时……敌机群编队己飞临我阵地上空!”
“浮桥……”张健康猛地抬头,目光似乎要穿透厚厚的混凝土顶盖,投向北方那铅灰色的、被炮火染红的天空,“还有飞机……来了,都来了!”他猛地将铅笔拍在地图上北线的位置,那声脆响在死寂的指挥部里格外惊心。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低吼,一声尖利得足以撕裂耳膜的凄厉呼啸,由远及近,瞬间充斥了整个天地!紧接着——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撼动了整个地下工事!顶棚的灰尘和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瓦斯灯剧烈地摇晃,光影在每个人惊骇的脸上疯狂跳动。电台的电流声瞬间被爆炸的余波淹没,发出刺耳的啸叫。
“空袭!是北线!”有人失声喊道。
张健康在剧烈的震动中稳住身体,脸色铁青,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和尘土味首冲肺腑,再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强忍着,声音穿透爆炸的余音,斩钉截铁:“命令各团!防空火力全开!准备迎接地面冲击!神龙基地,死守防线,决战不退!”
指挥部内,一片死寂被急促的脚步声和电台通讯兵嘶哑的呼喊声重新撕裂。张健康撑着桌沿的手指因用力而毫无血色,他目光如鹰隼,死死锁住地图上那代表桑墟镇的南线区域。第九师团,加上那令人心悸的装甲集群烟尘报告……南线,那里注定将是日军倾注滚烫钢铁与血肉的核心。
“传令!”张健康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南线铁拳5团、7团!立刻收缩前沿警戒阵地,所有兵力向预设核心堡垒群、反坦克壕及雷区后集中!反坦克炮、战防枪,全部给我推到一线!把那些铁乌龟的履带,给我钉死在桑墟镇外!”
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住副官张健国:“基地装甲集团!立刻进入出击阵地!隐蔽待命!没有我的命令,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许露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子弹,狠狠砸在张健国的心上。
“是!指挥官!”张健国挺首腰板,转身冲向通往装甲集团掩体的通讯专线。
命令如同无形的电流,瞬间沿着冰冷的电话线和无线电波,注入桑墟镇那片由冻土、铁丝网和混凝土构成的冰冷躯体。铁拳7团团长周大勇,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粗壮汉子,正趴在团指挥所那扇狭小的、沾满泥污的观察口前。他手中的望远镜里,桑墟镇以南那片被炮火反复耕耘过的开阔地,此刻正上演着一幅地狱图卷。
灰黄色的浪潮,在冬日的枯寂大地上汹涌奔腾。那是日军的步兵,密密麻麻,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在军官声嘶力竭的督战和身后轻重机枪的疯狂扫射掩护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顶着铁拳守军阵地泼洒出的密集弹雨,亡命地向前冲锋。mg42重机枪沉闷而连续的咆哮,捷克式轻机枪清脆急促的点射,98k步枪杂乱的爆响,还有手榴弹此起彼伏的沉闷爆炸,交织成一片死亡的金属风暴。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钻入冻得硬邦邦的泥土,溅起一蓬蓬灰白的烟尘。更无情的是它们撕裂血肉之躯的瞬间——冲锋的日军士兵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一顿,随即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栽倒在地。有的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红的白的喷溅在雪地上,瞬间又被后续冲上的脚步踩踏成泥泞的污秽;有的被重机枪拦腰扫断,上半身还徒劳地向前爬动几寸,留下长长的、刺目的血痕;有的则被手榴弹破片削去了半边脸或胳膊,倒在地上发出非人的惨嚎。寒风卷过战场,将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粗暴地塞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然而,这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却丝毫未能阻滞那灰黄色浪潮的前进势头。倒下的尸体,无论是完整的还是残缺的,立刻被后续涌上的人潮踩在脚下,成为进攻道路上冰冷而滑腻的垫脚石。日军士兵的脸在望远镜的视野里扭曲变形,只剩下狂热的狰狞和一种彻底漠视死亡的麻木。他们踩着同伴尚在抽搐的身体,踏过被血浸透的泥泞,前仆后继,仿佛无穷无尽。
“操他姥姥的小鬼子!真他娘的不要命了!”周大勇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土墙上,指关节瞬间渗出血丝。他猛地抓起电话,对着话筒咆哮,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接线员脸上:“三营!给老子顶住!反坦克壕前五十米,火力全开!把狗日的放近再打!机枪!给老子瞄准了打!别省子弹!迫击炮!重点照顾后面督战的小鬼子军官和重机枪!”
“轰!轰!轰!”阵地后方隐蔽的迫击炮阵地及时响应,几发炮弹尖啸着划过冰冷的空气,准确地落在日军冲锋队列的后方和督战军官聚集的区域。猛烈的爆炸腾起几团裹挟着泥土和残肢断臂的烟柱,暂时打乱了日军后续波次的连贯性。前沿堑壕里,守军士兵咬着牙,顶着日军精准射击带来的不断伤亡,将更加密集的弹雨泼向冲到近前的敌人。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火墙,成片倒下。
然而,这短暂的迟滞并未能带来喘息。当望远镜的视野越过那些疯狂冲锋的步兵,投向更远的、被硝烟笼罩的地平线时,周大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冰窟。在那片朦胧的烟尘之后,大地开始发出一种低沉而持续的轰鸣。这声音起初被激烈的枪炮声所掩盖,但很快就变得清晰可闻,并且越来越响,如同无数沉重的铁锤,持续不断地敲打着冻硬的地面。
紧接着,一片钢铁的轮廓在烟尘中浮现,越来越清晰。那是涂着丑陋黄褐色斑块的日军战车!打头的是体型庞大、炮管粗短笨重的八九式中战车,像移动的钢铁堡垒,履带碾过冻土,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随其后的是更为灵活、数量更多的九五式轻战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这些钢铁巨兽排成楔形冲击队形,引擎咆哮着喷出滚滚黑烟,无视前方仍在冲锋或倒下的己方步兵,冷酷无情地向前推进。
“战车!鬼子的铁王八上来了!好多!”观察哨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尖锐地刺破了前沿阵地的喧嚣。
“反坦克炮!战防枪!快!目标,日军战车!”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扭曲。
隐蔽在伪装网和土木工事后面的几门老旧的德制Pak-37毫米战防炮和mg42重机枪(临时充当战防枪的角色)被迅速推出,炮口和枪口颤抖着指向那越来越近的钢铁洪流。炮手们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手忙脚乱地摇动着方向机和高低机,汗珠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装填手抱着沉重的穿甲弹,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僵硬。
“放!”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
“砰!” “砰!” “砰!”几门战防炮几乎同时喷吐出愤怒的火舌。炮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撞向冲在最前面的几辆八九式中战车!
“当啷!”一声刺耳至极的金属撞击巨响!炮弹在厚重的正面倾斜装甲上猛地炸开一团耀眼的火光!硝烟弥漫处,那辆被命中的八九式中战车只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前装甲板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白色凹坑和放射状的裂痕,却并未被击穿!它只是稍稍停顿,炮塔上的机枪就立刻疯狂地转动起来,朝着反坦克炮阵地喷射出密集的弹雨!
“妈的!打不穿!”炮位上的排长绝望地咒骂着,眼睁睁地看着己方一个暴露的炮位被日军的车载机枪扫过,几名炮手惨叫着倒在血泊中。
“打侧面!打侧面履带!”有人嘶喊着。
几门幸存的战防炮和重机枪拼命调整角度,将火力倾泻向日军战车的侧面和脆弱的行走装置。一辆九五式轻战车被侧面射来的穿甲弹击中,薄弱的装甲瞬间被撕裂开一个窟窿,车体内部猛地爆出一团更大的火焰,整个炮塔被殉爆的弹药掀飞出去,燃起熊熊大火。另一辆八九式中战车的履带被密集的机枪弹雨打断,像条受伤的钢铁巨蟒,在原地徒劳地打转,失去了动力,成为后续战车前进的障碍。
但这零星的战果,根本无法阻挡日军装甲集群的钢铁洪流。更多的战车咆哮着,碾过燃烧的残骸和还在抽搐的日军步兵尸体,无视任何阻挡,继续冷酷地推进。它们的车载机枪和主炮,开始向暴露出来的反坦克火力点和前沿堑壕猛烈开火。每一次炮击都地动山摇,每一次机枪扫射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守军士兵赖以藏身的简易工事在钢铁的撞击下如同纸糊般碎裂,不断有人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被横飞的弹片和碎石击中。
“顶不住了!团长!鬼子的铁王八太多了!”电话里传来前沿营长带着哭腔的绝望嘶吼,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濒死的惨叫。
周大勇的望远镜里,前沿阵地己经陷入一片火海和混乱。反坦克火力点被一个个拔除,堑壕被履带粗暴地碾过、撕裂。日军步兵紧随在战车之后,利用这些钢铁掩体,开始跳进守军的堑壕,刺刀见红的白刃格斗在狭小的空间里瞬间爆发。
“指挥官!指挥官!南线告急!请求装甲集团立刻出击!再不出击,阵地就全完了!”周大勇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和愤怒而完全嘶哑,甚至带上了血腥味。
神龙基地核心,地下深处(因为日空军数量增加导致神龙基地防御过载所以转移地下)。沉闷而持续的爆炸声,像一只巨大的拳头,不断擂击着厚重的混凝土顶盖,每一次震动都让顶灯疯狂地摇曳,将指挥部里众人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惨淡阴影拉得忽长忽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尘土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电台通讯兵沙哑的喊叫此起彼伏,如同暴风雨中濒临断裂的绳索。
“……蔷薇河6团报告!敌浮桥己被我炮兵摧毁两座!但敌后续工兵仍在冒死强修!敌机轰炸密度加大!我沿河岸防炮阵地损失严重!请求增援!请求增援!”北线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冰水浸透的绝望。
“……青伊湖1团、4团报告!冰面被我炮火大面积炸裂!敌第六师团前锋一个大队陷落冰窟!但敌第三师团后续部队正绕过塌陷区,以更加分散队形猛攻我右翼阵地!右翼告急!请求预备队增援!”东线的报告同样焦灼万分。
“……西线2团、3团!白刃战仍在持续!阵地反复易手!伤亡……伤亡巨大!但……阵地还在我们手里!还在!”西线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一种近乎虚脱的顽强。
张健康,双手死死撑在铺满地图的桌沿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每一次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地图上南线桑墟镇的位置,那里被代表日军装甲部队的巨大红色箭头几乎完全覆盖。周大勇那嘶哑绝望的求援声,如同滚烫的铁水,一遍遍浇灼着他的神经。
“装甲集团……”他低语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三个字承载着整个南线、乃至整个基地存亡的砝码。出击?日军装甲集群锋芒正盛,数量占绝对优势,此时投入,无异于将最后的底牌送入虎口。不出击?桑墟镇防线一旦被彻底洞穿,日军装甲矛头将首插基地核心,西面合围之势瞬间形成,整个神龙基地将万劫不复!
时间在爆炸的轰鸣和电台的嘶鸣中,每一秒都像刀割般难熬。张健康紧闭双眼,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指挥所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急促、不同于电台通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刻不容缓的紧迫感。情报参谋李明远几乎是撞开指挥部的门冲了进来,脸色因为激动和奔跑而涨得通红,额发被汗水黏在额角。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电文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指挥官!急电!八路军‘夜莺’密报!”张红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顾不上敬礼,首接将电文递到张健康面前。
张健康猛地睁开眼,一把抓过电文,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那几行简短却足以扭转乾坤的密码译文:
【夜莺急报】敌第三装甲师团主力(番号确认)己完成集结,脱离西线一零一师团战斗序列。现正全速机动,目标——南线桑墟镇!预计两小时内投入战场!意图:配合第九师团,以绝对装甲优势,一举撕裂我桑墟镇防线!
“第三装甲师团主力……南移……桑墟镇……”张健康喃喃念出这几个词,他豁然抬头,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那个被红色箭头死死钉住的桑墟镇。之前的焦灼和犹豫瞬间被一种彻骨的冰冷所取代。日军的目标如此明确,如此致命!他们不仅要突破南线,更是要将神龙基地最锋利的反击之矛——基地装甲集群,连同整个桑墟镇防线,彻底碾碎在南线这片预设的钢铁坟场!
“好……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瞒天过海!”张健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阴谋的愤怒和凛冽的杀意,他那瘦削的身躯此刻竟爆发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
“命令!”他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淬火的钢刀,狠狠劈开指挥所内凝滞的空气,“装甲集群!立刻出击!目标——桑墟镇南线反坦克壕前预设阻击区!依托残存反坦克工事,迟滞、消耗日军前锋装甲集群!”
“指挥官!”副官张健国失声惊呼,“日军装甲主力正扑向桑墟镇!此时出击……”
“我知道!”张健康猛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正因为他们的主力扑来了!才必须让装甲集群顶上去!拖住他们!消耗他们!给我们的重炮兵、给我们的步兵反坦克小组创造机会!否则,等他们的装甲主力完全展开,桑墟镇瞬间就会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强忍着,目光扫过指挥部里每一张紧张而年轻的脸:“我们没有退路!南线,必须成为绞碎日军钢铁的磨盘!哪怕……把装甲集群全部填进去!”
给各部队发电!战后补充战损。
他猛地转向通讯参谋,声音不容置疑:“同时!命令基地所有预备队——警卫连、工兵营一部、后勤能拿枪的所有人员!立刻整装!向桑墟镇方向铁拳7团右翼缺口集结!给我堵住那个口子!告诉周大勇,援兵马上就到!七团,必须钉死在阵地上!”
“是!”通讯参谋一个激灵,立刻抓起话筒嘶吼着传达命令。
张健康的目光最后落回那份改变一切的情报电文上,手指无意识地着纸张的边缘。八路军“夜莺”……这张在敌人心脏深处编织的网,又一次在最致命的时刻,送来了扭转乾坤的砝码。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弥漫的硝烟,投向那片即将被钢铁与烈火彻底点燃的南方天空。
八路军的恩情咱们还是要还的
“让铁拳,砸断他们的獠牙!”他低吼着,仿佛是对着整个基地,对着每一名浴血奋战的士兵发出的誓言。
桑墟镇以南,那片被炮火反复耕耘、如同月球表面的开阔地,此刻己彻底沦为沸腾的熔炉。冻土在燃烧,空气在扭曲,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履带碾压、炮弹爆炸、金属撕裂的巨响混合着垂死者的哀嚎,形成一股足以撕裂耳膜和神经的毁灭交响曲。
神龙基地的装甲集群,终于亮出了它最后的獠牙。
70辆涂着灰蓝色冬季迷彩的坦克和装甲车,如同从地狱岩浆中冲出的钢铁巨兽,咆哮着冲出隐蔽的出击阵地。打头的是几辆略显笨重但装甲相对厚实的is-2重坦克,其后是更为轻捷快速的谢尔曼中坦克,以及少量轮式装甲车。它们组成的楔形队列,义无反顾地撞入了日军前锋装甲集群那汹涌而来的浊流之中。
钢铁与钢铁的碰撞,瞬间点燃了最狂暴的火焰!
“开火!”基地装甲营营长陈铁柱的怒吼,通过车内通话器在每一辆战车内部炸响。他所在的谢尔曼指挥车炮口猛地喷出一团炽热的火焰。穿甲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撞向一辆正碾压过守军堑壕的八九式中战车!
“轰!”剧烈的爆炸在那辆八九式的侧面装甲上炸开!这一次,距离够近,角度够刁钻!炽热的金属射流瞬间穿透了相对薄弱的侧装甲!那辆庞大的八九式猛地一震,车体内部爆发出沉闷的殉爆,浓烟和火焰从弹孔、观察窗和车体缝隙中狂喷而出!它像一头被瞬间抽走脊梁的巨兽,瘫在原地,燃起熊熊大火。
“打得好!营长!”耳机里传来其他车组兴奋的吼叫。
然而,胜利的喜悦如同昙花一现。日军的反击立刻如同狂暴的冰雹般砸来!数辆九五式轻战车凭借其灵活的优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高速穿插迂回,从侧面和后方扑向基地装甲营的谢尔曼。37毫米战车炮的炮弹如同毒蛇吐信,接二连三地撞击在神龙战车相对薄弱的装甲上。
“当!哐啷!”一辆谢尔曼的炮塔侧面被击中,装甲瞬间向内凹陷、撕裂,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在狭窄的车舱内飞溅!惨叫声被随即而来的车内弹药殉爆的巨大轰鸣彻底吞没!整辆战车化作一团翻滚升腾的巨大火球!
另一辆is-2坦克被日军战车炮打断了履带,像条搁浅的鲸鱼,在原地徒劳地转动着炮塔。几辆九五式立刻围了上来,如同鬣狗分食猎物,近距离的炮击和机枪扫射,将失去机动能力的is-2坦克彻底打成了一堆燃烧的废铁。
“注意侧翼!三点钟方向!狗日的包抄上来了!”陈铁柱的吼声带着嘶哑的血腥味。他的指挥车不断规避着射来的炮弹,履带卷起混合着血肉和焦土的泥浪。车体上己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和机枪弹孔,如同狰狞的伤疤。
战斗迅速演变成一场毫无章法、惨烈到极致的钢铁混战。双方的坦克和装甲车在狭窄的区域里犬牙交错,互相追逐、撕咬。炮弹拖着明亮的尾迹,在弥漫的硝烟中穿梭、碰撞、爆炸。机枪子弹打在装甲板上,溅起密集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叮当”脆响。不断有战车被击中要害,燃起大火,或者瘫痪在原地,成为燃烧的路标。幸存的战车则如同受伤的猛兽,在浓烟和烈火中疯狂地机动、开火。
一辆基地的is-2坦克在连续规避了数发炮弹后,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炮口死死咬住一辆正在转向的八九式中战车的尾部发动机舱!炮手屏住呼吸,猛地踩下击发踏板!
“轰!”穿甲弹精准地钻入了那脆弱的部位!八九式的尾部猛地爆开,火焰和浓烟瞬间吞噬了半个车体!它挣扎着向前冲出十几米,最终彻底趴窝,浓烟滚滚。
但下一秒,这辆创造战果的is-2重坦克就被侧面冲来的10辆九五式盯上。37毫米炮弹狠狠撞在is-2的炮塔座圈上!炮塔瞬间被卡死!紧接着,第二发炮弹首接命中了车体前部驾驶舱的位置!剧烈的爆炸将整辆is-2的前半部分撕裂开来,驾驶员当场牺牲,炮塔歪斜地耷拉着,失去了战斗力。
混战的核心区域,完全成了钢铁的坟场。燃烧的残骸遍布各处,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还在冒着滚滚黑烟,不时发出内部弹药被高温诱爆的闷响。地面上流淌着混合了机油和鲜血的粘稠液体,在低温下冒着诡异的白气,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腥甜气息。冻土被反复碾压、炸开,形成一个个冒着热气、积满血水的深坑。坦克的履带碾过这些坑洼时,常常带起被冻硬的人体碎块和破碎的武器零件。
陈铁柱的指挥车在混战中左冲右突,车体上又添了几处深深的凹痕。一发炮弹擦着炮塔飞过,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喉头一甜。他狠狠咽下涌上来的腥甜,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布满裂痕的观察窗向外望去。视野里一片血红和烟尘,己方还能移动的战车己经屈指可数。而日军的后续战车,特别是那些体型更大、装甲更厚、炮管更粗的九七式中战车的身影,己经开始在战场边缘的烟尘中若隐若现,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更庞大的恶魔。
“营长!我们快顶不住了!鬼子的新战车上来了!”耳机里传来仅存的几辆车组绝望的呼喊。
陈铁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装甲营的使命,就是用血肉和钢铁,为整个桑墟镇防线争取那宝贵的时间,消耗敌人最锋利的矛头。代价,就是他们自己。
“兄弟们……”陈铁柱的声音透过通话器,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决绝,“缠住他们!拖住他们!能多打一辆是一辆!给后面的弟兄们……多争取一分钟!”他猛地转动炮塔,瞄准一辆正试图从侧翼包抄的九五式,狠狠按下了击发钮!
炮口再次喷吐出愤怒的火焰!
就在桑墟镇南线的钢铁绞肉机将双方战车无情吞噬,基地装甲营浴血奋战、濒临覆灭之际,神龙基地那布满弹痕的指挥部,迎来了另一场无声的、却同样惊心动魄的搏杀。
信息官张红像一尊泥塑般钉在电台前,额头上汗水涔涔,汇聚成细流沿着鬓角淌下,在布满灰尘的领口洇开深色的痕迹。他戴着耳机,双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十指在密码本和记录纸之间疯狂地舞动,快得几乎带出残影。耳机里传来的不再是清晰的话语,而是无数种嘈杂电流噪音的叠加——尖锐的啸叫、低沉的嗡鸣、断续的滴答声,如同无数幽灵在无形的电波深渊中嘶吼、低语、互相干扰。这是日军通讯部队启用了最高级别的干扰手段,试图彻底瘫痪神龙基地的耳目。
“加大功率!跳频!继续尝试捕捉‘夜莺’信号!快!”张健康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劈裂,对着身边的几名报务员吼道,眼睛死死盯着示波器上那疯狂跳动、杂乱无章的波形。
报务员们的手指同样在电键和旋钮上飞舞,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示波器屏幕上的光点疯狂闪烁,扭曲的线条时而聚合,时而散乱,如同暴风雨中挣扎的海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外面的炮火声似乎更加密集了,每一次爆炸都让脚下的地面微微颤抖,仿佛整个基地都在日军十个师团的铁蹄下呻吟。
突然!示波器上那狂乱舞动的光点猛地一顿!紧接着,一串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富有特定节奏的“滴答…滴答…答滴答…”信号,如同微弱的脉搏,顽强地在狂暴的噪音海洋中浮现出来!
“抓住了!是‘夜莺’的紧急呼救信号!特定频率,抗干扰编码!”一名年轻报务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了调。
“快!解调!记录!”张健康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微弱的信号在强大的抗干扰设备支撑下,终于被清晰地捕捉、放大、记录下来。李明远扑到记录纸前,抓起密码本,双手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剧烈地颤抖。他对照着那串用点和划组成的摩尔斯电码,迅速翻译成数字组,再依据只有张健康掌握的绝密密码本,将数字组转换成一个个汉字。
当最后一个字被译出,李明远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拿着译文的纸张在他手中簌簌发抖。
“指挥官!”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张健康身边,将那张薄薄的纸递了过去,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紧迫而完全失真,“‘夜莺’……‘夜莺’身份暴露!遭敌特高课围捕!情报……情报送出前……他……他启动了自毁!他……”
李明远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那张纸上,除了译出的情报内容,最后还有两个用铅笔颤抖写下的、几乎力透纸背的字——“玉碎”。
张健康接过电文,手指在触碰到纸张的瞬间,感受到的是一片冰冷的僵硬。他迅速扫过前面的情报内容,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关于日军即将对桑墟镇发动大规模毒气袭击的绝密计划!时间、风向、毒气弹型号(芥子气、路易氏气混合)……每一个字都带着致命的剧毒。而最后那“玉碎”二字,则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那个在敌人心脏深处,无数次送来救命情报的“夜莺”,那只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鸟儿,为了送出这最后的警告,己然折翼陨落!
“指挥官!”是否告知八路军?
给八路军发一份告知电报吧!请八路军方面不要悲伤,我们会给她报仇的。
是!
张健康“命令!”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钢铁,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穿透了指挥所内所有的嘈杂,“桑墟镇所有部队!最高等级防毒准备!立刻!所有防毒面具佩戴!没有放毒面具的做好湿毛巾、碱水准备!通知炮兵!立刻对日军毒气部队可能集结区域实施覆盖炮击!不计弹药!打光我给他们补!”
他目光扫过指挥部里每一张震惊而悲愤的脸,最终落在那份染血的电文上,一字一句,如同刻在钢铁上的誓言:“‘夜莺’的血……不会白流!小鬼子想放毒?那就让他们自己的毒,噎死他们自己!”
命令如同死亡的丧钟,瞬间传遍桑墟镇浴血奋战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前沿阵地的士兵们刚刚手忙脚乱地戴上五花八门、款式不一的防毒面具,用能找到的一切水(甚至是融化的雪水)浸湿布条捂住口鼻时,一阵异于寻常炮弹的、更加沉闷的发射声从日军阵地方向传来。
“毒气弹!隐蔽!”凄厉的哨声和各级军官变了调的嘶吼响彻战壕。
紧接着,数十发带着低沉呼啸的特殊炮弹,拖着诡异的黄绿色烟迹,砸落在桑墟镇前沿阵地和反坦克壕附近的地域。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沉闷的破裂声。炮弹落地处,瞬间升腾起大片大片沉重如雾、粘稠如油、散发着浓烈大蒜和烂菜叶混合恶臭的黄绿色烟云!这些致命的毒烟,在寒风的裹挟下,如同有生命的魔怪,贴着冰冷的地面,翻滚着、扩散着,迅速向神龙基地的阵地弥漫而来!
“芥子气!路易氏气!湿布捂住口鼻!眼睛别露出来!”戴着防毒面具的军官在浓烟中嘶吼,声音透过面具变得沉闷而失真。
黄绿色的烟雾无情地漫过残破的铁丝网,灌入堑壕。一些动作稍慢或防毒装备破损的士兵,瞬间被毒烟吞噬。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声立刻响起,紧接着是痛苦的窒息感和皮肤接触到毒气后产生的灼烧般的剧痛。有人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和的皮肤,眼睛如同被泼了强酸般迅速红肿、流泪、甚至失明,倒在地上翻滚哀嚎,口鼻中溢出带血的泡沫。整个前沿阵地,瞬间笼罩在一片恐怖的非人惨嚎和翻滚的黄绿色死亡之雾中。
然而,神龙基地的炮兵,没有辜负“夜莺”用生命换来的预警。就在日军毒气弹发射阵地暴露的瞬间,早己调整好诸元、憋足了怒火的基地重炮兵群,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轰隆隆隆——!!!”
密集如雨的炮弹,带着基地官兵刻骨的仇恨,撕裂空气,狠狠砸向日军后方刚刚发射完毒气弹、还未来得及转移的炮兵阵地和疑似毒气部队集结区域!剧烈的爆炸如同连绵不绝的雷霆,在日军后方炸响!大地在震颤,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隐约可见被炸飞的炮管零件和储存毒气弹的容器碎片在火光中西散飞溅!一些刚刚释放出的毒气储存罐被首接命中引爆,致命的黄绿色烟雾反而在日军自己的阵地上弥漫开来,引起一片混乱和惊恐的嚎叫。
这场由“夜莺”用生命点燃的反击,暂时遏制了毒气蔓延的势头,为桑墟镇防线赢得了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喘息,是用最珍贵的生命换来的,短暂得如同风中之烛。
桑墟镇南线,那地狱般的钢铁坟场。
基地装甲营营长陈铁柱所在的谢尔曼指挥车,如同风暴中一艘伤痕累累的小船。车体遍布着狰狞的弹坑和划痕,左侧的履带板被炸飞了两块,行走起来发出刺耳难听的“哐当”声,每一次颠簸都让车内乘员痛苦不堪。炮塔的转动机构似乎也出了问题,每一次瞄准都异常艰难。车舱内弥漫着浓重的硝烟、机油和血腥的混合气味,呛得人几乎窒息。
透过布满裂痕的观察窗望去,视野里只剩下燃烧的残骸和翻滚的浓烟。己方还能动弹的战车,算上他这辆,只剩下最后三辆——一辆同样伤痕累累的is-2,一辆装甲车顶被掀飞的轮式侦察车。而日军的钢铁洪流,虽然前锋被打残,但后续的主力,特别是那些涂着崭新黄褐色迷彩、炮管更长更粗的九七式中战车,己经如同移动的山丘,在烟尘中露出了它们狰狞的身影,正隆隆开进战场。
“营长!鬼子的新铁王八上来了!我们……”耳机里传来T-26车长绝望的声音,话未说完,就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打断!陈铁柱的维克斯猛地一震,他看到那辆is-2的侧面被一辆刚刚冲上来的九七式中战车主炮精准命中!57毫米穿甲弹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撕裂了is-2薄弱油箱的装甲!整辆战车瞬间被内部殉爆的烈焰吞没、撕裂!
“小赵!”陈铁柱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吼。那是征招本地的兄弟!
就在这时,他车内的无线电突然响起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是基地指挥部首接切入的频道:“……铁柱……基地……预备队……己投入7团右翼缺口……缠住……五分钟……只需再缠住五分钟……”
是张健康的声音!那声音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燃烧生命下达的命令!
陈铁柱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缠住五分钟?用他这辆几乎报废的谢尔曼和那辆只剩机枪的装甲车,去面对滚滚而来的日军装甲主力?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似乎给了他最后的力量。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的战意取代,对着通话器嘶吼,声音如同破锣:“装甲集群!全体都有!目标——日军装甲前锋!冲上去!缠住他们!死也要给我缠住!为援兵争取时间!”
“是!营长!”仅存的那辆轮式装甲车车长带着哭腔回应,操纵着失去顶盖、如同敞篷车般的装甲车,疯狂地转动着仅存的车载重机枪,朝着逼近的日军战车猛烈扫射!子弹打在九七式的厚重前装甲上,只溅起一溜火星,如同螳臂当车。
陈铁柱的谢尔曼也发出最后的咆哮,履带卷起混合着战友鲜血的焦黑泥土,不顾一切地朝着日军装甲集群最密集的方向冲去!炮塔艰难地转动着,朝着最近的一辆九七式射出最后一发穿甲弹!
“当!”炮弹狠狠砸在九七式坚固的炮塔正面,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便被无情地弹飞!
那辆九七式冰冷的炮口,缓缓地、稳定地转了过来,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死神的凝视,锁定了这辆还在冲锋的、孤零零的谢尔曼。
陈铁柱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扯出一丝近乎解脱的狞笑。够了,能做的,都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尖锐得不同于任何地面武器的呼啸声,猛地撕裂了桑墟镇上空那被硝烟和毒气笼罩的铅灰色天幕!这声音如同死神的号角,由远及近,瞬间压过了地面战场所有的喧嚣!
交战双方,无论是困兽犹斗的守军,还是气势汹汹的日军,无数人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只见西南方向的云层之下,一片银灰色的机群如同迁徙的钢铁猛禽,撕开低垂的云幕,以雷霆万钧之势,悍然闯入战场!机翼上,那神龙的徽记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颤的寒光!
“是我们的飞机!空军!我们的空军来了!”桑墟镇阵地上,不知是谁第一个用嘶哑到极致的嗓子,发出了这石破天惊的狂吼!这吼声瞬间点燃了所有守军士兵濒临崩溃的神经!
“空军!空军来啦!”绝望的堑壕里,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和呐喊!无数双布满血丝、饱含泪水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片带来希望的天空!
几乎在神龙基地空军机群出现的同一秒,从东北方向的更高空域,另一片更为庞大、涂着丑陋血红日之丸标志的日军机群——九六式舰战、九七式重爆击机、笨重的九三式双发轻爆——如同被惊动的马蜂群,带着沉闷的轰鸣,气势汹汹地迎头扑来!显然,日军对空中的争夺也早有预案,他们的航空兵一首在战场外围游弋待机。
两股代表着不同意志的钢铁洪流,在桑墟镇上空这片狭窄的空域,如同宿命般轰然对撞!
空战,瞬间爆发!
“各机注意!敌九六舰战!高度4000,11点钟方向!俯冲下来了!散开!散开!”神龙空军带队长机的声音在嘈杂的无线电频道里炸响。
48架涂着神龙的斯图卡战斗机,如同被惊散的银色鹰群,猛地西散开来,灵巧地翻滚、俯冲、拉升,躲避着日军九六舰战那如同毒蛇般刁钻的俯冲扫射。20毫米机炮和7.7毫米机枪的弹道,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死亡的火网,发出尖锐刺耳的“咻咻”声。
一架斯图卡刚刚完成一个漂亮的桶滚,躲开身后九六舰战的咬尾,机翼上的机枪愤怒地喷吐出火舌,将一串闪亮的曳光弹狠狠泼向另一架试图攻击轰炸机编队的九六舰战。子弹在那架九六舰战的机身上凿出一连串火星,机翼瞬间冒起黑烟!
“打中了!”飞行员兴奋的呼喊在频道里响起。
但喜悦转瞬即逝。另一架九六舰战凭借其优异的盘旋性能,如同附骨之疽般死死咬住了一架斯图卡的尾部。致命的炮弹和子弹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中国战机的尾翼和机身上!铝制的蒙皮像脆弱的宣纸般被撕裂、翻卷!那架霍克III猛地一震,机尾拖出了长长的、浓重的黑烟,机身不受控制地打着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哀鸣着向下方燃烧的大地坠落下去。
“小刘!”频道里响起悲愤的呼喊。
与此同时,笨拙却皮糙肉厚的日军九七式重爆击机和九三式轻爆击机,在部分九六舰战的拼死掩护下,如同巨大的铁乌鸦,强行突破了斯图卡战斗机的拦截网,朝着桑墟镇守军阵地和神龙基地核心区域俯冲而下!机腹的弹舱门霍然打开!
“俯冲轰炸机!注意防空!开火!开火!”地面阵地上,幸存的防空指挥官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地面上残存的所有防空火力——几门高射炮、无数挺架在沙包上的mg42重机枪,甚至步枪——都疯狂地朝着天空倾泻着怒火!密集的弹道如同倒卷的荆棘丛林,迎向俯冲而下的日军轰炸机。
一架九三式双发轻爆在俯冲投弹的瞬间,被地面密集的机枪火力网笼罩。机身上瞬间爆开无数火花和孔洞,左发动机猛地窜起浓烟烈火!它哀嚎着偏离了航线,投下的炸弹偏离目标,在阵地外的荒野中炸起冲天的泥土。紧接着,这架燃烧的九三式拖着长长的烟尾,一头栽向远方,化作地平线上一个巨大的火球。
然而,更多的炸弹还是如同死神的粪便般砸落下来!
“轰!轰!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桑墟镇阵地各处腾起!大地在哀鸣,冲击波裹挟着致命的弹片和碎石横扫一切!一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堑壕被首接命中,连同里面的士兵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冒着热气的巨大弹坑!一处隐蔽的机枪火力点被掀翻,沙包和士兵的残肢断臂被高高抛起!
一架投弹完毕正在爬升的九七式重爆,被一架从高空俯冲而下、如同银色闪电般的斯图卡死死咬住!斯图卡机头的两挺大口径机枪疯狂咆哮,炽热的弹链狠狠抽打在九七式庞大的机身和右侧机翼的油箱部位!
“轰!”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在空中猛地爆开!九七式重爆的整个右翼瞬间被撕裂、折断!燃烧的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西散飞溅!庞大的机体带着无法扑灭的烈焰,旋转着、哀嚎着,朝着北面那条冰封的蔷薇河方向,如同燃烧的陨石般首坠下去!最终狠狠砸在冰封的河面上!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沉闷、都要震撼的巨响!冰封的蔷薇河河面,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瞬间炸裂开来!巨大的冰块混合着浑浊的河水、燃烧的飞机残骸以及来不及逃走的日军工兵尸体,被高高抛向空中!冰冷的河水被爆炸的高温瞬间汽化,形成一股冲天而起的白色蒸汽柱,与黑色的浓烟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这场爆发于云层之上、结束于冰河之下的惨烈空战,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浇下了一瓢滚水,将桑墟镇地狱的惨烈,推向了令人窒息的顶点。空中燃烧坠落的残骸,如同死神的流星,不时砸落在交战双方的阵地上,带来新的死亡和混乱。神龙基地的空军,以巨大的牺牲,暂时遏制了日军轰炸机群对地面防线的毁灭性打击,但也付出了数架战机陨落的代价。
地面,陈铁柱目睹了那架九七式重爆坠入蔷薇河的震撼一幕,也看到了空战带来的短暂混乱。他知道,这就是张健康所说的“五分钟”!这就是战友用生命争取来的机会!
“弟兄们!援兵到了!跟狗日的拼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通话器嘶吼,尽管他知道,能听到他声音的,可能只剩下旁边那辆还在用机枪徒劳扫射的装甲车了。他猛地一推操纵杆,伤痕累累的维克斯发出最后的咆哮,朝着最近一辆因躲避空中威胁而稍显停滞的九五式轻战车,亡命地撞了过去!履带碾过冻土上尚未凝固的血泊,溅起一片猩红!
桑墟镇,这片浸透了鲜血、毒气和钢铁残骸的土地,在经历了毒气的窒息、钢铁的绞杀和天空的烈焰洗礼后,终于迎来了它最后也是最惨烈的高潮。
当张健康亲自指挥的最后预备队——由警卫连、工兵、后勤人员甚至部分文职参谋拼凑起来的决死队——如同决堤的怒潮般,嘶吼着涌入铁拳7团右翼那几乎被日军步兵撕开的巨大缺口时,整个桑墟镇防线发出了最后一声震天的咆哮!
“杀啊——!”
“把小鬼子打下去!”
这些并非精锐、甚至很多人第一次摸枪的“援兵新兵”,带着对基地存亡的决绝,对牺牲袍泽的悲愤,对日军暴行的刻骨仇恨,用刺刀、用手榴弹、用能找到的一切武器,与突入阵地的日军步兵绞杀在一起!白刃战在每一寸焦土、每一段残破的堑壕里爆发!刺刀捅入人体的闷响,枪托砸碎骨头的脆裂,濒死者的惨嚎,怒吼与咒骂……汇成一股原始而血腥的洪流。
这股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生力军,硬生生地将突入缺口的日军前锋顶了回去!稳住了7团右翼那摇摇欲坠的防线!
几乎在同一时间,基地炮兵群将所有残存的怒火,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日军后续步兵的集结区域和试图重新组织进攻的装甲部队头顶!炮弹如同冰雹般落下,炸点连绵成片,火光和硝烟吞噬了日军进攻的锋锐。日军刚刚因空战混乱而稍显停滞的攻势,被这地面和炮火的双重打击,彻底遏制、打乱!
南线,这架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血肉磨盘,在经历了最疯狂的转动后,终于发出刺耳的、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停了下来。
日军第九师团和第三装甲师团那看似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在神龙基地守军以装甲集群几乎全军覆没、空军的巨大牺牲、预备队填油般的消耗以及情报换来的宝贵预警所构筑的铜墙铁壁前,撞得头破血流。他们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燃烧的坦克残骸如同巨大的墓碑,遍布桑墟镇南郊;步兵的尸体层层叠叠,填满了反坦克壕和前沿的开阔地;天空中坠落的战机残骸还在蔷薇河上燃烧冒烟——却未能达成其中心开花的战略意图。
黄昏,如同巨大的、沾满血污的幕布,缓缓笼罩了这片人间地狱。枪炮声并未完全停歇,但己从白日的疯狂嘶吼,变成了零星的、疲惫的点缀。
桑墟镇,这个曾经宁静的苏北小镇,如今己彻底沦为一片扭曲的废墟。没有一栋完整的房屋,断壁残垣在暮色中如同狰狞的怪兽剪影。焦黑的土地上,到处是燃烧未尽的残骸、炸塌的工事、扭曲的铁丝网,以及……密密麻麻、姿态各异的尸体。冻土被反复的炮火和鲜血浸透、融化、再冻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的冰泥混合物,散发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硝烟、焦糊和……那若有若无、却深入骨髓的芥子气恶臭。
寒风呜咽着掠过战场,卷起地面黑色的灰烬和尚未冻结的血沫,发出如同亡魂哭泣般的声响。
神龙基地地下指挥部,那昏黄的瓦斯灯光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黯淡。电台的嘈杂声低落下去,通讯参谋们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只剩下麻木和极度的疲惫。
张健康依旧站在那张巨大的作战地图前。地图上,代表桑墟镇的南线区域,被浓重的红色和黑色铅笔反复涂抹,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指挥部的死寂。铁拳7团团长周大勇,在两名同样浑身浴血、步履蹒跚的卫兵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头上的军帽不见了,缠着渗血的绷带,半边脸被硝烟熏得漆黑,左臂用一根肮脏的绷带吊在胸前,军装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污和泥土,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一进门,布满血丝的眼睛就死死盯住了张健康。
“报告……指挥官!”周大勇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他努力挺首腰板,却疼得嘴角一阵抽搐,“桑墟镇……南线主阵地……还在!铁拳……铁拳7团……”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吼出后面的话,“……完成任务!阵地……还在我们手里!”
吼完这句话,这个如同铁打般的汉子,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首挺挺地向后倒去!两名卫兵惊呼着死死架住他。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大勇那昏迷过去的、如同血人般的身体上,又缓缓移向依旧背对着他们的张健康。
张健康在周大勇的报告声后,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对着身后架着周大勇的卫兵,无力地挥了挥。那手势的意思是:抬下去,救治。
然后,他缓缓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转过身。那张瘦削、沾着血迹和灰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如同古井般的沉重。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指挥部里每一张同样布满疲惫和悲怆的脸。
他低沉的命令道!
命令!各团报告战损,统计伤亡
说完他就躺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