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灰白的光线,如同稀释的牛奶,透过薄薄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涂抹在走廊冰冷的地砖上。
空气里弥漫着昨夜未散的寒意和楼下隐约飘来的煎蛋香气。
这本该是寻常一天的开始。
“咚咚咚...”
指关节敲击门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死水般的宁静。
苏峰站在妹妹苏瑜的房门外,眉头习惯性地微蹙。
这丫头,肯定又看小说熬到半夜,此刻怕是睡得雷打不动。
“瑜儿,该起床了,早饭凉了。”
他提高了些音量,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单薄。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更深沉的寂静。
那扇紧闭的房门,像一道沉默的屏障,隔绝了内外。
又等了十几秒,苏峰的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异样。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苏瑜是出了名的起床困难户,以往敲门,哪怕她再困,也会从被窝里发出几声不满的嘟囔或抗议,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声息。
“瑜儿?”
他加重了力道,又敲了几下,指节叩击在木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门内依旧静默无声。
那静默仿佛有了实体,带着冰冷的触感,悄然爬上苏峰的脊背。
一丝不祥的预感升起。
他不再犹豫,伸手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轻轻一旋,推开了房门。
“吱呀——”
门轴发出细微的呻吟。
房间里,晨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被子凌乱地堆在床尾,露出空荡荡的床单,枕头歪在一边,上面没有熟悉的凹陷。
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待机”状态,唯独少了那个应该赖在床上的人影。
“瑜儿...昨晚没回来?”
苏峰喃喃自语。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她贪睡,胆子也不大,绝不可能在这种天色未明的清晨独自出门。
除非......
他踏进房间,一股熟悉的、属于少女房间的淡淡馨香混杂着未散尽的睡眠气息扑面而来,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
目光急切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书桌、衣柜、飘窗......
视线最终定格在书桌中央。
那里,静静躺着一封信。
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桌面上,压在一本摊开的习题册上。
苏峰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几乎是扑了过去,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抓起信封,粗暴地撕开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纸。
一张泛黄、质地粗糙的纸页,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他将其抽出,展开。
就在他的手指触及纸页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攻城锤,狠狠撞进他的脑海!
苏峰眼前猛地一黑,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扶住桌沿才没摔倒。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紧接着,破碎、扭曲、充满血腥气的画面,完全不受控制地、蛮横地强行塞入他的意识!
视觉是模糊的,仿佛隔着一层血污的毛玻璃:不知名的角落,晃动的人影,穿着眼熟的...巡逻队制服?
一个身影被粗暴地按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断断续续的呜咽:
“啊——!”
“救...救...我...”
那声音微弱而绝望,带着濒死的颤抖,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峰的灵魂深处!是瑜儿!
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感响起:“还好来的是我......”
然后,画面陡然清晰、锐利!
一个令人魂飞魄散的恐怖景象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一双眼睛!巨大、冰冷、闪烁着无机质般森然碧绿光芒的眼睛,如同深渊中点燃的鬼火,近在咫尺!
那眼睛嵌在一张难以名状、布满黏腻鳞片或甲壳的脸上,獠牙缝隙间滴落着暗红的液体......
随即是更令人肝胆俱裂的画面:
利爪撕扯衣物的裂帛声!
骨骼碎裂的可怕脆响!
血肉被蛮力分离、啃噬的黏腻咀嚼声!
仿佛有无形的镜头在强迫他观看妹妹苏瑜被那碧绿眼珠的怪物撕碎、吞噬殆尽的每一个血腥瞬间!
极致的恐惧和剧痛瞬间攫住了他,仿佛被撕碎的是他自己!
“啊——!!!”
苏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要阻止那恐怖的画面继续涌入,可显然毫无作用。
那碧绿的魔瞳和巡逻队制服的残影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穿梭、重叠,形成一幅地狱般的拼图。
手中的纸页再也握不住,轻飘飘地滑落,像一片枯萎的落叶,无声地躺在地板上。
一片空白之中只有三个大字静静躺着——
【诀别书】。
就在妹妹被彻底“吞噬”的幻象即将撕裂他理智的最后一刻,画面却诡异地戛然而止。
紧接着,新的、同样狂暴的景象猛地炸开!
不再是昏暗角落的虐杀,而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两只形态更加庞大、更加狰狞可怖的怪物在进行着原始的疯狂厮杀。
血与肉在碰撞中飞溅。
又是新的画面。
肉眼可见的狂暴气流与扭曲的蓝白色电蛇。
那是...狂风与雷电的具象化!
两位超凡者亦是在拼命。
能量在狂暴地湮灭。
……
“瑜儿!!”
苏峰终于从那撕裂灵魂的幻象中挣脱出来一部分,嘶哑地喊出妹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滔天的恐惧。
他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板上,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冷汗如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溺毙的边缘被拉回。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虚弱中,一股狂暴的力量毫无征兆地在他体内炸开。
仿佛干涸的河床被洪流瞬间灌满,骨骼深处嗡鸣作响,肌肉纤维绷紧如淬火钢索。
感官被强行拔升——楼下锅铲的碰撞、远处模糊的车流、甚至自身血液奔涌的汩汩声都在耳边轰鸣;视野骤然锐利,地板木纹的缝隙、尘埃飘落的轨迹纤毫毕现。
他下意识想撑起身体,双手猛地按向冰冷的地板——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刺耳。
苏峰愕然低头,只见掌心之下,坚硬的水泥地竟如朽木般塌陷,留下两个边缘布满蛛网的浅坑,碎石粉末粘在手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