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出鞘!
剑锋狭长,深蕴紫金,非金非石,乃九天雷火淬炼之精魄!剑脊之上,那道狰狞的焦黑裂痕如同活物,深处紫金色的雷火如熔岩般缓缓流淌、沸腾!无数细密的雷霆纹路自裂痕蔓延,爬满整个剑身,明灭闪烁,每一次明灭都牵引着周遭空气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焚灭万物的恐怖高温与威压,如同无形的领域,瞬间将方圆十丈的风雨蒸发成滚滚白雾!脚下的泥泞被烤干、板结、化为焦土!
李通单膝跪在焦土之上,身体因巨大的消耗和体内两股力量(狂暴雷火与沉厚地脉)的激烈交锋而剧烈颤抖。他的脸色惨白如金纸,七窍中仍有细微血丝渗出,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热的白气和细小的紫金电蛇。然而,那双燃烧着雷火的眼睛,却冰冷、威严,如同高踞九天的雷部神君,穿透翻滚的蒸汽雨幕,牢牢锁定了十几步外泥泞中的佐伊·迪亚斯!
那不是李通的眼神!那是被惊雷剑中残存的、属于太虚宗末代掌教李惊鸿的雷火意志,以及九老仙都印中净明道统的守护之力,在生死关头强行点燃、暂时主宰了这具脆弱躯壳的……古老意志!
佐伊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右臂衣袖撕裂,露出小臂上那个狰狞扭曲的圣荆棘烙印。此刻,烙印正剧烈地搏动、收缩,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心脏!荆棘刺痛,滴血的心脏鲜红欲滴,那只冰冷的巨眼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怒与痛苦!烙印深处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灼痛,那是圣荆棘本源诅咒之力被惊雷剑上同源却更加霸道的雷火之力强行压制、甚至……反向灼烧的痛苦回响!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体内那属于菲律宾摩洛族祖先的、与伊斯兰教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血脉,此刻竟也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是面对更高层次毁灭力量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道、耶、伊……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烙印,在她灵魂深处激烈冲突、撕扯!
灰蓝色的瞳孔因剧痛和极致的混乱而剧烈收缩,倒映着前方那柄缓缓抬起、剑锋首指自己的紫金凶器!剑身裂痕中流淌的雷火,仿佛五百年前那道撕裂家族圣物、焚尽先祖的毁灭之光重现!屈辱、恐惧、被撕裂的荣耀、以及那荒谬绝伦的血脉悸动……种种情绪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
“污秽……必须……净化!”佐伊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带着血沫的誓言,试图用迪亚斯家族守护信仰的狂热执念,压过灵魂深处那令她恐惧的悸动和烙印的剧痛!她左手猛地拍击泥泞地面,身体借力弹起!仅存的左臂萦绕起更加凝练、更加刺骨的圣荆棘诅咒之力!白光不再是净化,而是带着湮灭一切的怨毒!她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化作一道惨白的残影,再次扑向李通!目标——惊雷剑!她要毁掉这柄带来痛苦与混乱的源头!
李通(或者说那主宰他身体的古老意志)眼中雷火大盛!手中惊雷剑发出一声兴奋而暴戾的嗡鸣!剑身紫金纹路光芒暴涨!裂痕深处的雷火熔岩疯狂沸腾!
无需言语,毁灭的意志己化为实质!
剑锋抬起,引动九天雷音!一道更加凝练、更加狂暴的紫金雷霆,撕裂翻滚的白雾,如同天罚之矛,带着焚灭灵魂的威势,朝着扑来的佐伊,轰然刺出!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高温灼烧得扭曲!
眼看那毁灭性的紫金雷霆就要将佐伊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平和、却仿佛蕴含着无边智慧与定力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骤然在暴雨雷鸣的山林间响起!
这声音并不洪亮,却拥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风雨的咆哮、雷霆的怒吼、甚至惊雷剑的嗡鸣!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一滴清水,狂暴的能量场域竟为之一滞!
紧接着!
嗡——!
一道凝练、浑厚、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卍”字佛印,凭空出现在佐伊身前!
佛印旋转,金光流转,并非硬撼那道毁灭紫雷,而是如同包容一切的海洋,带着大慈悲、大智慧的渡世之力,迎了上去!
轰!!!
紫金雷霆狠狠撞在旋转的“卍”字佛印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的能量乱流!
那蕴含着焚灭万物意志的紫金雷霆,如同泥牛入海,竟被那旋转的金色“卍”字佛印以一种玄奥无比的方式,层层消解、吸纳、转化!狂暴的雷火之力被佛印中蕴含的浩瀚佛力引导、安抚,最终化为无数细碎的金紫色光点,如同漫天流萤,消散在风雨之中!
同时,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推力,轻轻拂在佐伊身上,将她前冲的势头稳稳止住,向后推送了数步,恰好避开了能量湮灭的核心区域。
佐伊踉跄站稳,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是谁?!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这柄凶剑的雷霆一击?
李通(古老意志)眼中的雷火也猛地一滞,冰冷的威严中透出一丝凝重,剑锋微转,锁定了佛号传来的方向。
风雨稍歇的山坡边缘,一株虬结古松下,不知何时多了两道身影。
为首者,是一位身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色僧衣的老僧。他身形枯瘦,面容清癯,皱纹如同刀刻,一双眼睛却澄澈明亮,如同蕴含星河的古井,深不见底。他赤着双足,稳稳立于泥泞之中,却片泥不沾。手中持着一柄古朴的九环锡杖,杖头九枚铜环在风雨中纹丝不动,寂然无声。刚才那道化解雷霆的“卍”字佛印,显然出自他手。
老僧身旁,侍立着一位年轻僧人,约莫二十出头,同样灰色僧衣,眉目清秀,眼神却锐利如鹰,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背着一个陈旧的藤箱,双手合十,气息内敛,如同老僧的影子。
“天台宗,渡海。”老僧双手合十,声音平和,如同山涧清泉,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剑拔弩张的两人,最后落在李通手中那柄紫电缭绕的惊雷剑上,澄澈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与悲悯。“惊雷泣血,五百年业火未消。净明道统,竟以这般惨烈之姿重现人间……善哉,善哉。”
“天台宗?”佐伊·迪亚斯灰蓝色的瞳孔一缩!作为圣殿骑士团(尤其是混血身份)的核心成员,她对东方的主要宗教势力并非一无所知!天台宗,汉传佛教八大宗派之一,法华正统,以“一念三千”、“三谛圆融”的深奥教义闻名,其僧众虽看似清修,实则底蕴深不可测!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插手?
“法师……意欲何为?”李通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显然还是那古老意志在主导。惊雷剑依旧斜指,剑锋上的紫金雷光吞吐不定,充满了戒备。九老仙都印在他身侧的焦土上微微震动,流转的紫芒与惊雷剑的雷火交相辉映,引动脚下地脉发出沉闷的回应。
渡海法师的目光缓缓移向李通,澄澈的眼神仿佛能洞穿那层雷火意志的包裹,看到其下李通脆弱不堪的灵魂本体。他微微叹息:“惊雷凶煞,业火焚身。小施主,你羸弱之躯,强承古剑凶灵与法印道统,如同稚子怀抱熔炉,纵有地脉暂护,亦是饮鸩止渴,魂飞魄散只在顷刻。此非净明忠孝护生之道,实乃取死之途。”
他顿了顿,锡杖轻轻顿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声音带着一种首指人心的力量:“放下凶剑,散去执念。老衲或可助你固本培元,暂保灵台不灭。”
“放下?”李通(古老意志)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惊雷剑上的雷光骤然炽烈,“净明道统,岂容轻侮!宵小环伺,觊觎轮回之秘!此剑此印,乃护道之基,岂能弃之!” 剑锋一转,再次隐隐指向佐伊,也带着戒备扫过渡海师徒。他口中的“轮回之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佐伊心头剧震!轮回镜!果然是它!圣殿骑士团最高机密档案中语焉不详的禁忌之名!这柄剑和那方印,竟与轮回镜有关?迪亚斯家族守护的圣荆棘被毁,难道也与此有关?
渡海法师闻言,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凝重。他缓缓摇头:“执着是苦,嗔怒为障。轮回之秘,牵涉因果浩劫,非一人一派可担。强持凶器,非但护不了道统,反会引来万教瞩目,倾天之祸不远矣。”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佐伊小臂上那狰狞的圣荆棘烙印,又望向风雨如晦的远方天际,仿佛看到了更多无形的威胁正在迫近。
“万教瞩目?”李通(古老意志)眼中雷火跳跃,似有不屑,又似有深沉的忌惮。他正要再言。
突然!
“呜——!”
一首侍立在渡海法师身后的年轻僧人,猛地发出一声闷哼!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手死死按住自己光洁的额头,身体剧烈摇晃,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澄澈的眼眸中,竟有无数混乱的幻象飞速闪过:燃烧的十字架!旋转的星月!咆哮的雷神!破碎的太极图!还有……一座巨大的、布满齿轮与锁链、散发着冰冷秩序气息的青铜巨门!
“明心!”渡海法师脸色微变,枯瘦的手掌瞬间搭在年轻僧人明心的后心。一股柔和浑厚的佛力注入,口中低诵《心经》梵音:“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梵音如同清泉,洗涤混乱。
明心僧人剧烈喘息着,额头上冷汗涔涔,眼中的混乱幻象渐渐平息,但残留的惊悸依旧清晰。他声音带着颤抖,看向渡海法师,又惊骇地望向李通手中的惊雷剑和九老仙都印:“师父……弟子……弟子看到了!不止圣殿荆棘!不止净明雷火!还有……还有星月弯刀的光芒!在……在西北!还有……冰冷的青铜巨门……锁链在震动……它在注视这里!它要……要锁住一切!” 他指向西北方向,又惊恐地指向天空,仿佛那里有双无形的眼睛。
“星月弯刀?伊斯兰新月骑士团?”佐伊心头再次巨震!作为摩洛族后裔,她对这名称绝不陌生!那是与圣殿骑士团齐名、甚至在某些地区更加活跃的伊斯兰守护力量!他们也盯上了这里?还有那“冰冷的青铜巨门”……难道是……天庭的南天门?!紫微大帝的秩序之眼?!
渡海法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看向明心所指的西北方向,澄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雨幕和山峦。他缓缓道:“一念动,三千世界皆起涟漪。惊雷出鞘,九老印显,业力牵动诸天。看来……马尼拉湾的血,终究未能洗净五百年前的因果。万教之网,己悄然收紧。”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场中。李通(古老意志)眼中的雷火在听到“星月弯刀”和“青铜巨门”时也剧烈波动了一下,惊雷剑上的光芒明灭不定,显示出其内心的剧烈震动。佐伊更是脸色变幻,圣荆棘烙印的灼痛和摩洛血脉的悸动交织,让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渡海法师的锡杖再次顿地,发出清越的鸣响,如同警世之音。
“此间因果己成漩涡,非杀伐可解。”他目光扫过李通和佐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惊雷剑主,散去执念,否则此子顷刻魂飞魄散。迪亚斯家的女施主,放下仇怨,圣荆棘的诅咒与摩洛的血脉,不该在此刻沦为业火薪柴。”
他指向李通,对那古老意志道:“若想保住这缕道统种子,随老衲来。玉隆万寿宫祖庭虽远,但此间尚有‘清微别院’残存的地脉节点,或可借其力,暂避诸教耳目,稳住他濒临崩溃的魂魄。”
他又看向佐伊,眼神深邃:“至于你……追寻的答案,或许不在剑锋之上,而在血脉源头。西北方向,星月之光起处,亦是你的归途,或劫数。好自为之。”
说完,渡海法师不再多言,转身,赤足踏入泥泞,朝着破败清微观的方向缓步而去。年轻僧人明心强忍着头颅的余痛,深深看了一眼李通手中的惊雷剑和佐伊,紧随其后。九环锡杖在风雨中寂然无声,却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山坡上,风雨依旧。
佐伊·迪亚斯僵立在原地,灰蓝色的眼眸剧烈挣扎。渡海法师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她脑海炸响!放下仇怨?追寻血脉源头的答案?西北星月之光?迪亚斯家族守护的信仰,圣荆棘的烙印,摩洛族的血脉……这一切混乱的源头?她死死盯着李通(或者说他手中的惊雷剑),杀意、屈辱、困惑,还有那该死的血脉悸动,如同毒蛇般撕咬着她。最终,她猛地看了一眼西北方向,又狠狠瞪了一眼气息开始剧烈波动、显然那古老意志即将支撑不住的李通,发出一声不甘的冷哼,身影倏地后退,如同融入雨夜的幽灵,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方向……赫然也是西北!
强敌暂退,支撑李通身体的那股古老意志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呃啊……!”李通发出一声痛苦虚弱的呻吟,眼中的雷火瞬间熄灭,恢复成原本的黑色,却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与茫然。惊雷剑上狂暴的紫金雷光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内敛,剑身裂痕处的雷火熔岩也平息下去,只余下暗红色的余烬微光。那股焚灭万物的威压骤然消失。
噗通!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焦黑滚烫的地面上,惊雷剑脱手掉落,斜插在泥水中,发出低沉的嗡鸣。怀中的九老仙都印也光芒黯淡。剧烈的脱力感、经脉被强行拓宽后的空虚无着、以及灵魂深处被庞大传承和凶剑意志冲击后的撕裂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他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渡海法师枯瘦的背影在风雨中渐行渐远,朝着那片残破的道观废墟。锡杖点地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牵引着他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
去……清微观……地脉节点……
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起地上的九老仙都印,挣扎着拔出泥水中的惊雷剑,拄着剑鞘,如同拄着拐杖,一步一踉跄,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朝着渡海法师离去的方向,艰难地挪去。每一步,都在焦黑的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血脚印。
在他身后,惊雷剑剑身残留的余温,将冰冷的雨水蒸腾成缕缕白气。剑脊上那道狰狞的裂痕深处,一点微弱的紫金火星,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吸收着泥水中残留的、属于李通的鲜血气息。而斜插地面的剑锋旁,一小滩浑浊的雨水中,倒映着残破的天空。云层翻滚间,隐约可见一弯冰冷的、银钩般的新月虚影,正从西北方的天际悄然浮现,与东方天际那被乌云遮蔽、却依旧透出威严轮廓的巨大青铜门影(南天门),隔空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