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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秦烬就被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了。
他皱着眉翻了个身，本想继续睡，却听见施洵在门外低声和什么人说话，语气轻快，像是准备出门。
——出门？
秦烬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
自从被拐到这个鬼地方，他就没离开过西园村半步。施洵盯他盯得死紧，连去趟地里都要防着他逃跑，更别提去更远的地方。
可现在，机会似乎来了。
他迅速翻身下床，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冷风迎面灌进来，冻得他一个激灵。院子里，施洵正弯腰往竹筐里装菜，旁边站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见秦烬出来，施洵抬头瞥了他一眼：“醒了？”
秦烬没回答，目光落在那个竹筐上，里面堆满了新鲜的白菜和萝卜，青翠水灵，显然是刚摘的。
“你要去哪？”他首接问道。
施洵拍了拍手上的土，语气随意：“去镇上卖菜。”
镇上？那岂不是有电话？
秦烬心跳陡然加快，但面上不显，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
施洵继续往筐里塞菜，头也不抬：“你待在家里，把院子扫了。”
秦烬冷笑：“凭什么？”
施洵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你说呢？”
两人对视几秒，秦烬忽然扯了扯嘴角：“我也去。”
施洵皱眉：“你去干什么？”
“怎么，怕我跑了？”秦烬故意激他，“还是说，你连看住我的自信都没有？”
施洵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啊，那就一起去。”
秦烬心里一松，但面上依旧冷淡：“什么时候走？”
“现在。”施洵把竹筐背到肩上，冲旁边的男人抬了抬下巴，“李叔赶牛车来的，正好捎我们一段。”
秦烬这才注意到院子外停着一辆破旧的木板车，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正低头嚼着干草，车板上还堆着几个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牛车？
秦烬额角跳了跳。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牛车？
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跟着施洵上了车。
……
牛车慢悠悠地晃出村子，土路颠簸，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秦烬坐在车板上，冷着脸看沿途的风景。
西园村比他想象的还要偏僻。
放眼望去，全是连绵起伏的山丘，植被茂密，却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大多是低矮的灌木和杂草。偶尔能看到几块零星的田地，种着蔫巴巴的庄稼，一看就是靠天吃饭的贫瘠土地。
更远处，山峦叠嶂，雾气缭绕，仿佛与世隔绝。
“镇上远吗？”秦烬忽然开口。
施洵正低头整理菜筐，闻言头也不抬：“走路得两小时，坐牛车快一点。”
两小时？
秦烬心里一沉。
——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偏？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镇上……有电话吗？”
施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电话？你想打给谁？”
秦烬面不改色：“随便问问。”
施洵耸耸肩：“没有。”
“那手机信号呢？”
“也没有。”
秦烬皱眉：“那电呢？”
施洵笑了：“你昨晚不是看见我家有电灯了吗？”
秦烬盯着他：“所以？”
“那当然是我厉害呀！”施洵语气轻松，“全程就我跟村长家有电，还是我从后山那边的水电站接过来的线呢。”
“而且镇子只在白天开，要什么电呢？”
他的心里一阵烦躁。这算什么镇子？连电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继续问：“那更发达的地方呢？比如……有火车站或者汽车站的那种。”
施洵歪头想了想：“最近的县城得坐一天拖拉机才能到，至于火车站……”他笑了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
秦烬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完了。
这地方比他想象的还要落后，就算他逃到镇上，没有车，没有钱，没有通讯工具，根本不可能离开。
一旁的李叔插嘴道：“小伙子，你想去大城市啊？”
秦烬冷冷扫他一眼，没说话。
李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咱们这儿穷是穷了点，但日子也能过，你看施洵不就活得挺好？”
施洵笑了笑，没接话。
秦烬心里冷笑。
——好？
住土坯房，点煤油灯，吃糠咽菜，这也叫好？
……
牛车晃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所谓的“镇子”。
说是镇子，其实不过是一条稍宽些的土路，两旁零零散散地搭着些棚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
卖菜的、卖米的、卖粗布的、卖锅碗瓢盆的……应有尽有，但无一例外都透着股寒酸气。
秦烬跟着施洵下了车，冷眼打量着西周。
这里的人穿着打扮比村里人稍好一些，但依旧土气十足。女人们大多穿着褪了色的花布衣裳，男人们则是一身灰扑扑的粗布工装，脚上踩着沾满泥巴的胶鞋。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混杂的味道——汗臭、牲畜的腥臊、腐烂的菜叶……令人作呕。
施洵把菜筐摆到空地上，熟练地吆喝起来：“新鲜的白菜萝卜，五毛一斤！”
秦烬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五毛一斤？
这价格低得离谱，在城里，这种有机蔬菜起码卖五六块。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居然还真有人来买。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慢吞吞地走过来，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递给施洵：“给我称一斤白菜。”
施洵笑眯眯地接过钱，麻利地装好菜递过去：“您拿好。”
老太太接过菜，嘟囔道：“现在的菜越来越贵了……”
秦烬：“……”
五毛钱还嫌贵？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地方的贫穷程度。
……
中午，施洵卖完了菜，数了数手里的零钱，满意地塞进兜里。
“走吧，去买点东西。”他对秦烬说道。
秦烬冷着脸跟上：“买什么？”
“盐，油，再扯块布给你做件衣裳。”施洵头也不回地说道。
秦烬愣了一下：“给我？”
施洵回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不想穿？”
秦烬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脏得不成样子，确实需要换。
但他不想承施洵的情。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集市上，施洵轻车熟路地跟摊主讨价还价，秦烬则冷眼旁观，心里盘算着逃跑的可能性。
然而，越看越绝望。
这个镇子小得可怜，一眼就能望到头，西周全是山，根本无路可逃。
就算他侥幸逃出镇子，没有交通工具，没有钱，没有食物，恐怕走不出十里地就得饿死。
正想着，施洵忽然拽了他一把：“发什么呆？走了。”
秦烬回过神，发现施洵手里多了个油纸包，散发着的香气。
“什么？”他下意识问道。
施洵把油纸包塞给他：“烧饼，趁热吃。”
秦烬低头看着手里的烧饼，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
他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这个乡巴佬，为什么总是这样？
一会儿恶劣得让人咬牙切齿，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对他好……
他攥紧烧饼，冷声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施洵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转身往前走。
秦烬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逃不掉，那就暂时留下。
但他绝不会放弃。
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乡巴佬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