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村里的大喇叭突然“滋啦”响了几声,随后传来村长沙哑的喊话——
“各家各户注意了!今晚七点,到我家开会!每家至少来一个人!不来的扣工分!”
施洵正在院子里劈柴,听到广播,手里的斧头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天色。
秦烬坐在门槛上,冷眼瞧着他:“怎么,你们这儿还兴开会?”
施洵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平淡:“嗯,村里有事要商量。”
秦烬嗤笑一声,没再说话,心里却觉得荒谬。
——这种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大事值得开会?
……
傍晚,施洵换了身干净衣裳,对秦烬道:“走吧。”
秦烬皱眉:“我也要去?”
施洵瞥了他一眼:“村长说了,每家至少来一个人,我家就我们俩。”
秦烬冷笑:“谁跟你是一家?”
施洵也不恼,只是淡淡道:“你要是不去,今晚就别吃饭了。”
秦烬脸色一沉,最终还是阴沉着脸跟了上去。
……
村长的家在村子中央,是全村唯一一栋砖瓦房,虽然简陋,但比起其他村民的土坯房,己经算得上“豪华”。
院子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见施洵和秦烬进来,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哟,施洵,把你家‘媳妇’也带来了?”一个满脸褶子的老汉咧嘴笑道。
施洵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拽着秦烬找了个角落站着。
秦烬冷着脸扫视西周,心里愈发不耐。
——这地方又破又挤,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汗臭和烟味,熏得他头疼。
正烦躁着,村长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咳嗽了两声,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两件事。”村长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第一,咱们村的水渠年久失修,浇地越来越费劲,上头不给拨款,咱们得自己凑钱修。”
底下顿时炸开了锅。
“又凑钱?去年不是刚交过修路的钱吗?”
“就是!我家哪还有余钱啊!”
村长敲了敲拐杖,提高嗓门:“吵什么吵!不修水渠,明年庄稼旱死了,你们喝西北风去?”
众人悻悻地闭了嘴。
村长继续道:“第二,光有钱不行,还得有人干活。各家出个年轻小伙,明天开始挖渠,工分照算。”
底下又是一阵骚动,但没人敢再抱怨。
秦烬冷眼旁观,心里只觉得可笑。
——这种原始的生活方式,居然还有人能忍受?
在城里,修水渠不过是市政工程的一纸文件,机械进场,几天就能搞定。而这里,居然要靠人力一铲一铲地挖?
正想着,村长忽然看向施洵:“施洵,你家就你一个壮劳力,明天记得上工。”
施洵点点头:“知道了。”
村长又瞥了眼秦烬,皱眉道:“这小伙子看着挺结实,也能帮忙吧?”
秦烬脸色一沉,正要开口,施洵却抢先道:“他刚来,还不熟悉,我先带带他。”
村长哼了一声,没再多说。
……
散会后,施洵拽着秦烬往外走,低声道:“明天你在家待着,别乱跑。”
秦烬冷笑:“怎么,怕我丢你的人?”
施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秦烬忽然问道:“你们村连自来水都没有?”
施洵摇头:“没有。”
“那你们平时怎么用水?”
“去村口的井里挑。”施洵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秦烬脚步一顿,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挑水?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靠挑水过日子?
他盯着施洵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乡巴佬的生活,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
回到家,施洵点了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狭小的屋子。
秦烬坐在床边,看着施洵忙前忙后地烧水做饭,忽然问道:“村长家有电话?”
施洵头也不抬:“嗯。”
“能打出去吗?”
“不能。”施洵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那电话是联通上面的,只能接通知,打不了外线。”
秦烬心里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灭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们这儿,就没一个人想出去?”
施洵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出去?去哪?”
“城里,或者别的发达点的地方。”
施洵笑了笑:“出去干什么?在这儿至少饿不死。”
秦烬盯着他,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这个乡巴佬,明明过得这么苦,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移开视线,冷冷道:“愚昧。”
施洵没接话,只是继续做饭。
……
夜深了,秦烬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虫鸣阵阵,久久无法入睡。
施洵己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月光透过窗缝洒在他脸上,衬得他五官格外柔和。
秦烬侧头看他,眼神复杂。
——这个买他回来的农户,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通讯工具,甚至连修个水渠都要全村凑钱……
这种日子,他一天都受不了。
可施洵却甘之如饴。
秦烬翻了个身,闭上眼。
——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不管用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