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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秦烬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屋顶，毫无睡意。
窗外虫鸣窸窣，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衬得夜晚愈发寂静。没有车流声，没有人声鼎沸，没有霓虹闪烁——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翻了个身，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太无聊了。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连电都没有。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吃饭、睡觉、被迫干活，他几乎找不到任何能打发时间的事情。
秦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胸口像是堵着一团闷火，烧得他浑身难受。
他需要做点什么，否则他怕自己会疯掉。
……
“喂。”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地铺上的施洵动了动，含糊地“嗯”了一声，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你睡了吗？”秦烬又问。
施洵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答：“……现在醒了。”
秦烬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忽然道：“我给你讲讲城市吧。”
施洵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翻了个身，面朝他：“……城市？”
“对，城市。”秦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向往，“那里有高楼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像镜子一样亮。马路上车流不息，引擎声、喇叭声、人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你耳朵疼，但你不会觉得烦，反而会觉得热闹。”
施洵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秦烬继续道：“到了晚上，霓虹灯亮起来，红的、蓝的、紫的，整条街都像被彩虹浸透了。酒吧里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人们举着酒杯，在舞池里扭动身体，汗水混着香水味，空气都是热的。”
他说着，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些画面——
喧闹的街道，璀璨的灯火，西装革履的精英们端着咖啡匆匆走过，玻璃橱窗里陈列着最新款的奢侈品……
那是他的世界。
施洵突然开口：“咖啡……是化肥吗？”
秦烬：“……？”
他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施洵：“你说什么？”
施洵的声音带着困惑：“我听村里人说，城里人喜欢喝咖啡，说是外国来的肥料，喝了能长力气……”
秦烬：“……”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他才咬牙切齿道：“咖啡是饮料！喝的！不是化肥！”
施洵“哦”了一声，语气依旧茫然：“好喝吗？”
秦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荒谬感：“……还行吧。”
施洵翻了个身，背对他：“听起来挺奇怪的。”
秦烬：“……”
他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他在这里，连一个能听懂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
沉默了一会儿，秦烬又开口：“你想去看看吗？”
施洵没回头：“去哪？”
“城市。”
施洵轻笑了一声：“我去那干嘛？”
“赚钱，生活，享受。”秦烬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总比待在这个鬼地方强。”
施洵没说话。
秦烬等了一会儿，以为他睡着了，正要放弃，却听见施洵轻声道：
“我走了，我家的地怎么办？”
秦烬一愣：“……地？”
“嗯。”施洵的声音很平静，“我家的地，我养的鸡，还有后院的菜……没人管的话，会荒的。”
秦烬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这个乡巴佬，居然在担心他的地和鸡？
他忍不住冷笑：“就那几亩破地，值得你惦记？”
施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是我的家。”
秦烬哑然。
……
夜更深了。
秦烬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城市的描述，在此刻显得那么遥远，那么虚幻。
他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切——高楼、咖啡、霓虹灯——在这里，竟然成了天方夜谭。
而施洵的世界，只有几亩地，几只鸡，和一盏煤油灯。
秦烬闭上眼，胸口那股闷火渐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永远都回不去了。
……
第二天清晨，施洵照例早早起床，准备去地里干活。
秦烬破天荒地没有赖床，而是跟着起来了。
施洵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今天这么勤快？”
秦烬没回答，只是走到水缸旁舀水洗脸。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他忽然开口：“……咖啡真的不是化肥。”
施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知道了。”
秦烬盯着水面上的倒影，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下次去镇上，我给你带一杯。”
施洵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半晌，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晨光透过窗缝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暖融融的。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