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卷起千堆雪,哗啦一声拍碎在黑色的礁石上,溅起无数晶莹的水沫,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水雾带着咸涩的凉意,弥漫在两人之间。
许青梧的目光,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在那份深蓝色的录取通知书和陈屿那双燃烧着炽热火焰、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恳求的眼眸之间,反复逡巡。通知书上“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烫金校名,在强烈的海面反光下,灼热得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周围的一切——海浪的轰鸣,游客的嬉笑,海鸥的鸣叫——都退成了模糊遥远的背景音。只有陈屿那句带着海风咸涩和沙哑颤抖的问话,如同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敲打在她的心上。
赶得上……一起走吗?
那个曾在咖啡馆用冰冷“两清”将她推入深渊的少年,此刻带着一身伤痕、一份失而复得的未来,跨越了绝望的泥沼,站在她面前,笨拙而用力地捧出了他全部的心意。
她看到他眼中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小心翼翼的期盼,也看到了那期盼之下深藏的、如同礁石般沉重的疲惫和孤注一掷的紧张。那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一丝冷硬疏离的少年,这是一个被命运反复捶打、却终于挣扎着爬出深渊,渴望抓住一丝光亮的男人。
许青梧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紧紧捏住了手中那枚带着他体温的羊脂玉佩。温润的触感,奇异地安抚着她同样翻江倒海的心绪。
然后,在陈屿几乎要被这漫长的沉默逼到窒息边缘时,许青梧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那笑意很浅,却像破开厚重云层的第一缕阳光,带着一种洗涤过后的清澈和释然,在她清秀的眉眼间漾开。
她没有去看那份通知书,目光始终凝望着陈屿的眼睛。她轻轻点了点头,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嗯。”一个清晰、简短,却蕴含着千钧之力的音节,从她唇间溢出。
这声“嗯”,如同天籁,瞬间击穿了陈屿心中最后一丝紧绷的弦!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他猛地张开手臂,再一次,更紧地、带着一种近乎要将她融入骨血的力度,将许青梧紧紧拥入怀中!
这一次,许青梧没有任何犹豫和僵硬。她温顺地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那里面传来的、如同擂鼓般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那是生命最蓬勃的节奏,是希望重新燃起的战鼓。她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嘴角却依旧保持着那抹上扬的弧度。她伸出手,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回应着这个迟来了太久太久的拥抱。所有的委屈、伤痛、不解,仿佛都在这个坚实而滚烫的拥抱里,被海风轻轻吹散,被阳光慢慢晒干。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拥抱的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轮廓。脚下,是亘古不变、潮起潮落的海浪,一遍遍冲刷着黑色的礁石,卷起细碎的白色泡沫。远处,海天一色,湛蓝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