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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偏殿的空气里，依旧顽固地弥漫着那股混合着焦糊、牛油荤腥以及辛辣刺鼻的复杂气味，如同一个无形的标签，牢牢贴在了“火锅惨案”的现场。地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红海”虽然己经被惊慌失措的宫人们紧急冲刷了数遍，但金砖的缝隙里，仍顽强地残留着辣椒和花椒的碎末，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某位皇帝的烹饪暴行。
钱皇后那句天真又好奇的“好香的味道”，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水，让本就狼狈不堪的场面瞬间凝固。林小凡（朱祁镇）还瘫坐在地上，看着门口那位被丝帕半掩着面容、眼神却亮晶晶的皇后，只觉得一股热气首冲脑门，羞愤得恨不得当场用那口倒扣的铜锅把自己罩起来。
“咳咳咳…皇…皇后娘娘…” 旁边扶着柱子咳得撕心裂肺的王振，勉强挤出声音，脸上的油彩混合着泪水和红油，活像刚从戏台上滚下来的小丑，“此…此地污秽…还请娘娘…移步…” 他一边说，一边用被烫红的手背抹着不断涌出的生理性泪水，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钱皇后这才后知后觉地看清殿内的狼藉——倾倒的锅具、散落的炭火、焦黑的油渍、满地打滚的胖总管（刚被抬走）、还有一群惊魂未定、身上沾着油点的宫女太监。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瞬间盈满了惊愕和担忧，目光立刻聚焦到坐在地上的林小凡身上。
“陛下！您没事吧？可有伤着？”她提着裙摆，不顾那刺鼻的气味，快步走到林小凡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温软的馨香驱散了一丝难闻的气味，林小凡对上她满是关切的纯净眼神，心里那点羞愤莫名地消散了不少，只剩下浓浓的尴尬。
“没…没事…”他干巴巴地回答，挣扎着想站起来，腿却还有些发软。钱皇后连忙伸手搀扶，柔软的触感隔着衣袖传来，让林小凡心头微微一跳。
“陛下龙体要紧，怎能如此…胡闹？”钱皇后扶着他，声音带着一丝嗔怪，但更多的是后怕。她瞥了一眼旁边还在抽气的王振，尤其是他脸上那明显红肿了一块的地方，秀眉微蹙，“王伴伴这是…”
“回…回娘娘…”王振立刻强忍咳嗽，努力挤出“忠心耿耿”的表情，“老奴…老奴护驾心切，不慎…被那滚烫的汤汁溅到些许…不碍事…不碍事…”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幽怨地瞟向林小凡，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陛下，看看您干的好事！咱家这工伤您得负责！
林小凡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咳，皇后，朕只是想…弄点新吃食…没想到…出了点小意外…” 他含糊其辞，打死也不会承认那锅“生化武器”是自己指挥失误的产物。
钱皇后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红色碎末，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在捕捉空气中那尚未散尽的奇异辛辣味。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问：“陛下说的新吃食…就是这味道？闻着…确实很特别呢。”
林小凡一愣，看着钱皇后那并非作伪的好奇神色，一个大胆（且作死）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鬼使神差地指着旁边调料桌上唯一幸存的一小碟鲜红番椒粉（琉璃瓶在混乱中摔碎了，就剩这点）：“对！就是这个！皇后要不要…尝尝？”
“陛下！”王振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咳嗽了，尖声阻止，“万万不可啊！此物性烈如火！沾唇即焚！娘娘金枝玉叶…”
钱皇后却似乎被勾起了兴趣，她看了看那碟红得耀眼的粉末，又看了看林小凡带着点怂恿（和恶趣味？）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竟然伸出纤细的食指，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沾了一点点，然后…飞快地放进了嘴里！
“娘娘！”王振和林小凡（这次是真吓到了）同时惊呼！
只见钱皇后秀气的眉头瞬间紧紧蹙起！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绯红！她猛地捂住嘴，漂亮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生理性的泪水！
“咳咳…咳…” 她也被那突如其来的、如同火焰在舌尖炸开的灼烧感呛得咳嗽起来，小巧的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
完了！闯祸了！林小凡心里哀嚎，手忙脚乱地想去倒水。
然而，几秒钟后，钱皇后急促的咳嗽渐渐平复。她松开捂着嘴的手，虽然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脸颊红扑扑的，但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她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那短暂却强烈的刺激，然后看向林小凡，用一种带着鼻音、却充满惊奇和一丝…兴奋的语气说道：
“陛下…此物…好生厉害！初时如火烧灼，过后却…却有种奇特的通透之感！仿佛…仿佛把身体里的郁气都冲开了似的！”
林小凡：“……” (⊙_⊙)?
王振：“……” (⊙?⊙)！ 娘娘…您味觉还好吗？！
**（承）**
火锅惨案的余波并未平息。虽然钱皇后似乎对那“番椒粉”产生了奇特的兴趣（这出乎所有人意料），但林小凡在禁足期间“玩火”差点烧了偏殿（王振添油加醋的版本）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耳中。
于是，禁足令升级了。不仅不能出宫门，连在乾清宫范围内“玩火”、“鼓捣危险物品”也被严厉禁止！门口还多了两个如同门神般、由太皇太后亲自指派的老嬷嬷，全天候“守护”（监视）着这位不省心的皇帝陛下。
林小凡感觉自己像被关进了透明玻璃罩的金丝雀，彻底失去了折腾的物理条件。无聊和焦虑如同两只小虫，在他心里反复啃噬。土木堡的阴影并未因禁足而消散，反而在死寂中变得更加清晰恐怖。他急需一个新的、安全的发泄口（或者说，作死新方向）。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坚硬冰冷、雕花繁复、坐得他腰酸背痛的龙椅上。
“王伴伴！”他扬声喊道，声音带着一种“朕有新主意了”的兴奋。
王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陛下每次用这种语气喊他，准没好事！上次是“火锅”，上上次是“吐槽大会”…他硬着头皮，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恭谨（和警惕），小步快跑进来：“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你看这龙椅，”林小凡指着那张象征无上权力的椅子，一脸嫌弃，“硬邦邦，冷冰冰，坐久了屁股疼，腰也酸，毫无人体工学可言！这怎么能配得上朕尊贵的龙臀？”
王振嘴角抽搐了一下：“陛下…此乃太祖定制，象征…”
“象征什么朕不管！”林小凡大手一挥，打断他的陈词滥调，“朕要改良！朕要…沙发！对！又软又弹，能陷进去的那种！坐着舒服，躺着也美！”
“沙…发？”王振懵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沙子里长的头发？
“就是…一种坐具！”林小凡兴致勃勃，拿起旁边一张宣纸，抓起御笔（毛笔他用不惯，姿势别扭），开始鬼画符，“你看，大概…就这样！要这么大！里面塞满…嗯…软软的东西！棉花？不行，太硬…鹅毛？好像可以！外面包上…最软最滑的绸缎！颜色要…明黄色！不，太俗气…要…宝石蓝！对！还要有靠背！扶手！最好还能…嗯…摇一摇？或者带个能弹出小桌板放零嘴的机关？”他越说越兴奋，笔下的“设计图”也越发抽象，最终变成了一团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墨疙瘩。
王振伸着脖子，看着那张如同天书般的“御制沙发设计图”，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棉花？鹅毛？摇一摇？弹出小桌板？这…这比那火锅还要离谱！但他看着林小凡那闪着“智慧”光芒（王振觉得是作死之光）的眼神，以及门口两个虎视眈眈的老嬷嬷，深知拒绝的后果可能比“火锅”更严重。
“陛…陛下圣明！此物…构思精妙！”王振昧着良心，挤出谄媚的笑容，“老奴…老奴这就去寻最好的工匠，定将此…此‘沙发’为陛下造出来！” 他几乎是抢过那张“天书”，如同捧着烫手山芋，逃也似地离开了乾清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差事，绝对是陛下对咱家“护驾有功”的“福报”！
**（转）**
“王伴伴的福报”正式开启。
接下来的几天，乾清宫偏殿（远离炭火区域）成了临时“皇家沙发研发中心”。王振成了最忙碌的监工兼…首席人体试验品。
* **场景一：深夜惊魂**
月黑风高，林小凡睡得正香，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梦见自己坐在一个长满尖刺的龙椅上批奏折。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对着外面大喊：“王伴伴！王伴伴！朕想到了！沙发里不能只用鹅毛！要加一种…像云朵一样软的东西！叫…海绵！对！海绵！”
刚刚睡下的王振被值夜太监从被窝里挖出来，顶着两个黑眼圈，穿着单衣，在深秋的夜风中瑟瑟发抖地赶到乾清宫外（老嬷嬷不让进寝殿），听着里面陛下兴奋地描述那虚无缥缈的“海绵”。王振内心崩溃：海绵？那是海里的东西！陛下您是想让老奴去东海龙宫给您捞吗？！最终只能苦着脸承诺明日让工匠研究“云朵般柔软”的替代品（结果工匠用棉花混了更多鹅毛，做出来像个硬馒头）
第一批“样品”（一个用硬木做框架，里面塞满棉花和鹅毛，外面裹着蓝色锦缎的“大方块”）新鲜出炉。林小凡嫌弃太硬。王振为了表功（也为了证明“不硬”），自告奋勇亲自试坐。
“王伴伴，你坐上去！用力坐！看看弹性！”林小凡指挥。
王振小心翼翼地坐上去…纹丝不动。
“用力！蹦两下！”林小凡不满。
王振一咬牙，铆足劲往下一墩！
“咔嚓！”一声脆响！不是沙发散架，是王振的老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抗议！他“嗷”一嗓子，整个人像个被翻了盖的乌龟，西仰八叉地从那“大方块”上滚落下来，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林小凡在旁边看得首乐：“王伴伴，看来这弹性…有待加强啊！腰没事吧？” 王振：“……”（咱家这腰是为谁伤的？！）
* **场景三：按摩惊魂**
林小凡对“硬馒头”样品不满意，又突发奇想：“王伴伴，你说…给沙发加上按摩功能怎么样？就是坐上去，能自动捶捶背，捏捏腰？”
王振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按摩？自动？这比摇一摇还离谱！
但皇命难违。工匠们绞尽脑汁，在沙发框架里安装了一套复杂的木齿轮和凸轮结构，用人力在沙发后面摇动手柄驱动。王振再次被推上“试验台”。
他战战兢兢地坐上去。工匠开始摇动手柄。
嘎吱…嘎吱…沙发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
突然！“砰！砰！砰！” 几个隐藏在靠背里的硬木凸轮猛地弹了出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振的后腰上！
“哎哟喂——！”王振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沙发上弹射起来，捂着剧痛的后腰，眼泪狂飙！“停！快停下！谋杀！这是谋杀！” 那力道，哪是按摩，分明是酷刑！林小凡看着那散落一地的齿轮零件和王振扭曲的脸，笑得前仰后合：“看来…力道控制是门学问啊王伴伴！”
**（合）**
经过无数次失败、返工、以及王振同志（被迫）的“英勇献身”，耗费了无数棉花、鹅毛、锦缎和上好木料后，一个终极版的“龙椅Plus”终于诞生了！
它有着宽大厚重的紫檀木框架（确保结实），里面塞满了混合了少量鹅毛、主要填充紧实棉花的“软垫”（确保不会轻易塌陷），外面包裹着华贵的宝石蓝色织锦缎，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靠背很高，雕着盘龙，扶手宽大，同样雕着花纹。整体造型…像一口华丽厚重的棺材，或者一个镶嵌在底座上的巨大蓝宝石靠垫。至于“摇一摇”、“按摩”、“弹出小桌板”等功能？全都被工匠们以“技术难题”和“王公公的血泪教训”为由，坚决地砍掉了。
林小凡被请来“验收”。他绕着这个庞然大物走了一圈，伸手按了按那看起来蓬松、实则硬邦邦的坐垫，又试着坐了一下——嗯，比龙椅软一点，但离他梦想中“陷进去”的沙发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而且那些繁复的雕花扶手硌得他胳膊疼。
“啧…” 他撇了撇嘴，满脸嫌弃，“这…也太硬了吧？雕这么多花干嘛？硌得慌！还有这颜色…宝石蓝配金线，俗！俗不可耐！”
旁边的工匠们和王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振更是感觉自己的老腰和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这都是血泪换来的成果啊陛下！
然而，林小凡看着王振那张写满疲惫、紧张、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生怕再来一轮“福报”）的脸，再看看他明显憔悴了不少的神色（这几天被折腾的），以及他下意识揉着后腰的动作，心里那点嫌弃突然就淡了。他好像…确实把这位王大太监折腾得够呛？
“算了算了，”林小凡挥挥手，带着一种“朕宽宏大量”的施舍语气，“虽然离朕的预期还有差距，但念在王伴伴和工匠们连日辛苦…勉强凑合吧！抬到朕寝殿窗边去！以后朕看星星…咳，看奏折累了，就在这上面歪一会儿！”
王振和工匠们如蒙大赦，差点当场喜极而泣！不容易啊！这要命的“福报”终于结束了！他们立刻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将这尊贵的“龙椅Plus”抬走，生怕陛下再反悔。
看着那笨重的沙发被抬走，林小凡意兴阑珊。折腾一圈，就弄出这么个玩意儿？土木堡的危机感再次涌上心头，比这失败的沙发更沉重地压在他心头。无聊和烦躁重新占据上风。
他百无聊赖地在殿内踱步，目光扫过偏殿角落里，那里还堆着一些没用完的、从御膳房搜刮来的“火锅遗物”——几块凝固的牛油，一小袋花椒，还有…那个装着鲜红番椒粉的琉璃瓶碎片旁，散落着的一小撮幸存的辣椒粉。
林小凡眼睛一亮！火锅失败了，沙发也失败了…但这辣味，钱皇后好像…挺喜欢？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用一张干净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包起那一小撮珍贵的辣椒粉。然后，他走到正揉着腰、一脸劫后余生、准备告退的王振面前。
“王伴伴，”林小凡脸上露出一个在王振看来极其“和善”（实则不怀好意）的笑容，将那小纸包塞进他手里，“这几日辛苦你了。朕看你腰也伤了，脸也烫了（红印还没完全消），精神也憔悴了…这个，赏你了！”
王振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那小纸包：“谢陛下隆恩！不知此乃…”
“好东西！”林小凡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御制独门秘方！提神醒脑，活血化瘀！尤其是治腰酸背痛，效果奇佳！你回去…泡水喝也行，外敷也行！保证让你…生龙活虎！”
王振看着手里这包不起眼的红色粉末，再看看陛下那“真挚”的笑容，联想到之前钱皇后尝过后的反应（脸红流泪）和陛下对“番椒粉”威力的描述…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这…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陛下对咱家“福报”的延续！是赤裸裸的报复啊！！！
他捏着那包如同烧红烙铁般的辣椒粉，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惊恐、绝望、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戏弄的屈辱，最终全都化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
“老…老奴…谢陛下…厚赏…” 王振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他捏着那包“御制秘方”，如同捧着随时会爆炸的火药，躬着身子，一步一步，无比沉重地退出了乾清宫。背影萧索，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林小凡看着王振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郁闷的心情，似乎也随着王伴伴那精彩纷呈的表情，消散了不少。
“啧，王伴伴，朕的‘福报’…滋味如何啊？” 他低声自语，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躺回了那张依旧硬邦邦的龙床上。只是这一次，他脑子里除了土木堡的阴影，还多了一包辣椒粉和一个太监扭曲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