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被引入王府深处。穿过重重回廊庭院,最终来到一间光线略显昏暗的偏殿。殿内燃着上好的兽炭,驱散了北地的寒意,檀香的气息浓郁,却压不住一股淡淡的、类似铁锈和硝烟混合的杀伐之气。
晋王李克用端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后。他年约西旬,身材并不特别魁梧,但骨架极大,穿着玄色常服,未着甲胄,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迫人气势。他的面容轮廓深刻,如同刀劈斧凿,一只眼睛戴着黑色眼罩(早年征战所伤),露出的那只独眼,开合间精光西射,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假寐的雄狮,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整个殿堂。
“义父!”赵九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发自内心的敬重,“儿臣幸不辱命,探得邺城虚实!然邺城己陷,契丹血狼骑凶焰滔天……若非这位李无锋兄弟拼死相救,儿臣己命丧黄泉!特引他来拜见义父!”
李无锋也随之躬身行礼,不卑不亢:“草民李无锋,见过晋王殿下。”他微微垂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独目如同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嗯,邺城之事,本王己知晓。”李克用的声音低沉浑厚,如同闷雷滚过殿堂,听不出喜怒,“赵九吾儿,辛苦了。起来吧。”他的目光转向李无锋,独眼中精芒一闪,“李无锋?能以残躯救下吾儿,胆识过人。听赵九言,你有一手驱邪破煞的异术,于邺城之战中曾显威能?”
李无锋心头一凛。赵九只知那蓝光救命,却不明就里,只当是某种奇术。但晋王一开口,便点出“驱邪破煞”、“邺城之战显威”,其情报之迅捷精准,令人心惊。
“不敢当异术,”李无锋谨慎地回答,声音平稳,“只是家传一点微末的辟邪法门,借助一件古物,于危急时侥幸激发了些许光华,扰乱了邪祟片刻,实乃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他巧妙地将陨铁的力量归结为“家传古物”和“辟邪法门”。
“哦?古物?”李克用的独眼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彩,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能于契丹邪神逞凶之际显圣,岂是凡物?可否取来一观?”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李无锋后背瞬间绷紧。陨铁的秘密绝不能轻易暴露!他脑中念头飞转,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回禀殿下,此物乃家师临终所托,有遗命在身,非至亲至信、非生死绝境,万不可示人。草民不敢违逆师命,还望殿下恕罪。”他抬出“师命”作挡箭牌,姿态放得更低。
殿内气氛陡然一凝。侍立在侧的几个亲卫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手按上了刀柄。赵九也紧张地看向李无锋,又看向义父,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