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生物钟准得像钟摆的苏玉梅轻手轻脚地起床,丈夫陈卫国还在熟睡,发出均匀的鼾声。
她披上薄外套,走进厨房。老式的燃气灶打着火,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
她熟练地磕开两个鸡蛋,蛋液滑入热油,发出滋啦的悦耳声响,瞬间煎出金黄的边。
旁边的小锅里,白粥咕嘟咕嘟冒着泡,米香西溢。
“妈——!”楼上传来带着浓浓睡意的、娇憨的呼唤,拖长的尾音像小猫的爪子,挠在苏玉梅的心尖上。
“哎!囡囡醒啦?快下来,煎蛋要凉了!”苏玉梅扬声应道,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她麻利地把煎蛋盛进印着小碎花的盘子里,又从蒸锅里拿出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切了一小碟自家腌的脆萝卜。
楼梯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欢快的鼓点。
十七岁的苏雅,穿着印着卡通猫的宽松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栗色卷发冲了下来。
她继承了父亲清秀的眉眼和母亲白皙的皮肤,青春洋溢的脸庞像初绽的花蕾,带着晨起的红晕和没睡醒的懵懂。
“哇!好香!”
小雅扑到餐桌边,深吸一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金黄的煎蛋,毫不客气地用手捏起一小块脆萝卜丢进嘴里,被酸得眯起眼,却又满足地咂咂嘴。
“洗手去!”苏玉梅嗔怪地拍了一下女儿的手背,力道轻得像拂去灰尘,“多大姑娘了,还用手抓!”
小雅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蹦跳着去洗手间。水声哗哗响起,伴随着她不成调的哼歌声。
陈卫国也洗漱完毕下楼了,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研究员特有的严谨气质。
他笑着跟妻子女儿道早安,坐下来端起粥碗。一家三口围坐在小小的餐桌旁,阳光透过窗户上的格子纱帘,在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煎蛋的焦香、白粥的米香、脆萝卜的酸香,还有桂花若有若无的甜香。
“囡囡,今天模拟考感觉怎么样?”陈卫国喝了一口粥,问道。
小雅正努力把一大块煎蛋塞进嘴里,闻言含糊不清地说:“还行吧,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不过我把步骤都写上了!物理感觉超常发挥!”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那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苏玉梅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脆萝卜,“尽力就好。中午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想吃糖醋排骨!还有妈你做的葱油拌面!”小雅立刻举手,眼睛放光。
“好,好,小馋猫。”苏玉梅笑着应下,心里盘算着冰箱里的排骨够不够新鲜,要不要早市再去买点。
早餐在温馨的絮语中结束。陈卫国拿起公文包,亲了亲妻子的脸颊,又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爸爸上班去了。囡囡加油,妈妈辛苦。”他的话语简单,却承载着沉甸甸的爱与责任。
小雅背上画着摇滚乐队标志的双肩包,在门口换鞋。“妈,我走啦!记得我的排骨!”
“路上小心点!看着车!”苏玉梅追到门口,习惯性地叮嘱。
“知道啦——”小雅的声音随着她蹦跳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阳光洒在她栗色的头发上,跳跃着青春的光泽。
苏玉梅站在门口,看着女儿消失的方向,首到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脸上带着满足而宁静的笑意。她转身回屋,开始收拾碗筷。
厨房的窗户对着小院,老桂花树的叶子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平凡而充满烟火气的日子,是她最大的幸福。
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苏玉梅在院子里支起了小圆桌和藤椅,摆上刚沏好的茉莉花茶和一碟新烤的、还带着余温的黄油曲奇饼干。浓郁的奶香混合着茉莉的清香,在院子里飘散。
小雅盘腿坐在旁边的草地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眉头微蹙,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浑身散发着属于这个年纪的蓬勃朝气。
“囡囡,歇会儿,喝口茶,尝尝妈新烤的饼干。”苏玉梅把茶杯和碟子推过去。
小雅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到饼干眼睛一亮,立刻丢下笔,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唔!好吃!妈你手艺最棒了!”她含糊地赞美着,酥脆的饼干渣沾在嘴角。
苏玉梅笑着用纸巾帮她擦掉:“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学习也别太拼了,劳逸结合。”
“知道啦,”小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足地舒了口气,“妈,你说我报哪个大学好?我想学建筑设计!以后设计像灯塔那样漂亮又实用的房子!”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滨海灯塔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地标,承载着她许多童年和少女时代的回忆。
“建筑设计好啊,就是辛苦。”苏玉梅看着女儿发光的脸庞,心里既骄傲又有些心疼,“不管学什么,只要你喜欢,爸妈都支持你。不过啊,离家别太远,妈舍不得你。”
“哎呀,妈——”小雅拖长了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我都多大啦!再说了,现在交通多方便,我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等我成了大设计师,给你们在海边盖个大别墅!”
“好好好,妈等着享福。”苏玉梅被女儿逗笑了,心底却涌起一丝女儿即将远行的淡淡惆怅。她岔开话题:“对了,你爸说研究所最近好像有个挺重要的项目,叫什么……‘志愿者’?神神秘秘的,跟他一起的白衣人们也怪怪的,回家也不多说。”
“爸就那样,工作上的事嘴巴严得很。”小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又拿起一块饼干,“不过看他最近好像挺累的,黑眼圈都重了。妈你晚上给他炖点汤补补。”
“还用你说,早炖上了。”苏玉梅嗔道。她看着女儿青春洋溢的脸,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用蓝丝带系着的、小小的硬纸卡片。“囡囡,看这个。”
小雅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张手工制作的、略显粗糙的贺卡。封面用水彩笔画着歪歪扭扭的蛋糕和蜡烛,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妈妈生日快乐!我爱妈妈!——囡囡(五岁画)”。
“哇!”小雅的脸瞬间红了,又羞又窘,“妈!你怎么还留着这个啊!好丑!”
“哪里丑了?”
苏玉梅珍重地把贺卡拿回来,指尖着上面稚嫩的笔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是囡囡五岁时给妈妈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妈妈一首收在盒子里呢。那时候你才那么小一点,”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妈妈’、‘妈妈’地叫,像个小尾巴。”
“妈——”小雅拖长了声音,脸上红晕更甚,扑过来抱住苏玉梅的胳膊,把头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那都是小时候啦!我现在都长大了!”
“在妈妈眼里,你永远都是需要妈妈的小囡囡。”苏玉梅搂住女儿的肩膀,轻轻拍着。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母女俩身上,院子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她们依偎在一起的呼吸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包裹着无言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