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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乳酥？谢文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骤然被点亮的黑曜石，刚才那点不安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那是他最最喜欢的点心！用上好的牛乳和了蜜糖烤的，又香又甜又酥脆！可娘亲以前总说甜食吃多了坏牙，而且徐妈妈是娘亲小厨房的人，不会轻易做给他吃……他渴望地舔了舔嘴唇，用力点头：“想！轩儿想吃！”
“好，好，” 周心悦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儿子的渴望就是她最大的满足，她轻轻捏了捏谢文轩的小脸，带着宠溺，“娘亲这就让人去跟徐妈妈说，让她专门给我们轩哥儿做一碟新鲜热乎的金乳酥来，可好？”
“真的？” 小孩的喜悦溢于言表，他几乎是立刻就忘了刚才的压抑气氛，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猛地扑进了周心悦的怀里，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亲昵和依赖，“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
那声“娘亲”，叫得又甜又糯，发自内心的欢喜。
周心悦揽着怀里这具温热的小身体，感受着他毫无保留的亲近和依赖。前世，她对他倾尽心血，严厉督促功课，精心安排饮食，却只换来他日复一日的疏远、不耐，最终在柳如眉的挑唆下视她如陌路，甚至在她濒死时都带着厌烦。
如今呢？
不过是一碟香甜的、足以腐蚀孩童心智的点心，就轻而易举地换来了这声“娘亲最好了”。
她的手指，温柔地梳理着谢文轩柔软的发顶，眼神却越过他小小的肩膀，望向窗边那个背对着她们的、颀长而僵硬的背影，嘴角无声地向上勾起一个极深、极冷的弧度，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好孩子。
她在心底无声地低语。
前世娘亲错了，错在对你要求太高，太严苛。
今生……
娘亲什么都依你。
你想吃什么，便给你吃什么；你想要什么，便给你什么。娘亲会用最甜的蜜糖，最软的锦缎，最纵容的溺爱，将你高高地捧起来，捧到云端之上，捧成这满京城最耀眼、最骄纵、也最……无用的废物。
首到你被彻底蛀空，再也找不到半点筋骨。
首到——
你那心心念念的亲娘柳如眉，眼睁睁看着她的“心头肉”，变成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怀里的谢文轩还在为即将到口的甜点兴奋地扭动着，小脑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全然不知自己己成了这温柔陷阱中懵懂的猎物。
谢景明终于转过了身。窗外初冬的冷风似乎也吹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阴沉。他看着妻儿依偎在一起的“温馨”画面，看着儿子在周心悦怀里撒娇，再看周心悦那苍白脸上虚伪堆砌的慈爱笑容，只觉得心口那股邪火烧得更旺，却无处宣泄。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再不愿待在这令他窒息的房间里。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
房里只剩下周心悦和依旧赖在她怀里的谢文轩。
周心悦脸上那温柔得能溺死人的笑容，如同退潮般缓缓敛去，只剩下眼底一片冰封的漠然。她轻轻推了推怀里的小人儿：“轩哥儿先回房等吧，金乳酥做好了自会送去。”
谢文轩正沉浸在美食的幻想里，闻言立刻乖巧地点头，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还不忘回头甜甜地喊一声：“娘亲要记得哦！”
房门被合上。
满室寂静。
周心悦缓缓站起身，没有看地上那堆象征着她前世愚蠢的纸屑废墟。她走到那扇敞开的、谢景明方才站过的窗前。
更深露重，寒风卷着几片零星的、如同灰烬般的雪沫子，从深邃的夜空中飘落下来。这是永安八年的第一场雪，细小，冰凉，落在窗棂上，瞬间化开一点湿痕。
她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带着湿意的木质窗棂。寒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至心底，却奇异地浇熄了方才面对谢景明时强压下的躁动。
窗外是无边的夜色，沉沉的，吞噬着零星灯火。远处不知哪户人家飘来孩童模糊的嬉闹声，很快又被风吹散。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棂上缓缓划过，留下几道凌乱而湿冷的痕迹，目光穿透浓重的黑暗，投向更远、更不可知的茫茫天地。
雪……
前世，她那被偷换丢弃的孩子，就是在这样一个冰封雪冻的寒夜里，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吗？
冰凉的水汽无声地洇湿了窗棂上的木纹。
孩子……
她无声地翕动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等着娘亲。
很快。
娘亲就是掘地三尺，翻遍这京城每一寸角落，掀开每一处破庙寒窑的顶……
也一定要找到你们。
生要见人。
死……也要见骨！
身后，先前谢文轩扑过来时，袖口无意中蹭落在地毯上的一小块半融的金黄色糖渣，在烛光下黏腻地反着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