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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九灵默不作声地跟在慕玉慈后面。
月光如刃，将两人的影子钉在青石板上。她盯着前方那道雪色身影，脚步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她不想靠得太近。慕玉慈应该也不喜欢她靠得太近。她有自知之明。
慕玉慈面若观音，心似菩提。他对谁都是一团和气，偏偏对这个表妹总是冷冷淡淡的。
温九灵也习惯了，她也从来没喊过慕玉慈一声表哥。她觉得慕玉慈打心眼里看不起她。毕竟他这么高贵雅正的人物，唯一的表妹居然是个妓楼里出来的，还是个惹是生非无一是处的无赖。而且这个污点，他想抹也抹不去。
慕玉慈的脚步依旧平稳，没有回头，也没有等她。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一前一后，隔着段永远跨不过去的距离。
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有些鸿沟，终究跨不过去。就像明月永远照不进沟渠，而烂泥...也永远上不了云端。
但好在重生一世，一切都在最初。
夜色渐深，长街上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斑驳的光影洒在青石板上。
温九灵忽然停住脚步，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动——是糖画的甜香。她循着香味跑到摊位前，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姑娘要什么样式？"摊主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手却灵巧得很。
“嗯...梅花吧。”
糖勺在老人手中翻飞起舞。琥珀色的糖浆在灯光下流转，渐渐凝成一枝晶莹剔透的梅花。
她接过糖画时，笑靥如花。她的开心，总是很简单。
不远处，慕玉慈站在灯笼照不到的阴影里。月光描摹着他清冷的轮廓，却照不进他清幽的眼眸。他看着温九灵举着糖梅花兴高采烈的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温九灵笑起来时，天真无邪，很有几分好看。
他忽然想起上次见她这样笑，是在青云山瑶光峰上的桃花林里。她偷摘了几个桃子，被洛少微追得满山跑，最后躲在树上，看着底下洛少微无头苍蝇式的团团转，偷笑不己。那时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她脸上，晃得人眼花。
温九灵正要咬下第一口，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她转头望去，正对上慕玉慈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那双对她总是冷淡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要吗？"她举着糖梅的手刚伸出就僵住了。暗骂自己糊涂。
慕玉慈有洁癖，而且不喜甜食，不会碰这种街边小食的！
果然，他微微摇头，目光在她沾着糖渍的指尖上一扫而过。
“哦。”温九灵浑不在意，“咔嚓”咬下一片糖花瓣。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眼睛幸福地弯成月牙。
"慕师兄！"洛少微此时寻来。
他匆匆地穿过人群，衣袍带起一阵微风。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两人面前，眉头拧成了结。
"师兄啊！"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你出来逛夜市都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
眼神扫到一旁的温九灵时，脸色更沉了几分，"她怎么跟你在一起？"
温九灵舔着糖画，略有得意道：“不想叫你啊！你有多烦，你自己不知道的吗？”
“我烦？我怎么烦了？你说！”洛少微一个箭步插到两人中间。他素来不喜欢温九灵靠得慕玉慈太近。他不信温九灵会近朱者赤，但怕慕玉慈近墨者黑。
温九灵抿嘴笑笑：“你啊，像个跟屁虫！这么多人你还能找过来，你比阴魂还厉害！”
“我是跟屁虫，那你是什么？地上爬的蚂蚁？角落的蟑螂？还是茅坑里的蛆？”洛少微的嘴炮功夫提高了不少。他怼起温九灵来也有温九灵的五分功力。
“哎呀呀，堂堂的洛大少爷也学得这些粗鄙之语了！有进步啊！”
温九灵认同地点点头，似有几分真挚。
洛少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些词以前他是绝无可能说出口的，如今脱口而出时竟己经顺口，而且不再磕磕巴巴。
“你！你住口！”他微怒，咬着牙不肯张口。他怕一张口，又忍不住吐出那些难听的脏话来。
温九灵强忍着笑意，洛少微的窘态跟上辈子一样，一样可爱。
“师兄！”洛少微转身就向慕玉慈告状，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意味，“你看她啊！”
慕玉慈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温九灵沾着糖渍的唇瓣上。她正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着最后一点糖渣，像只餍足的猫儿。
“好了，先回客栈。”他道。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让洛少微瞬间蔫了下来。
他斜盯着温九灵。
温九灵却只顾着看风景。
灯火阑珊处，各色鲜花争奇斗艳，与往来少女的娇颜相映成趣。
转过街角，一座白石拱桥横跨河面。桥栏两侧高悬的明灯在夜风中轻晃，烛光与月色交融，在水面洒下细碎的金辉。
温九灵深深吸了口气，太久没这么舒心悠闲了。
她正沉醉在这久违的惬意中，却不合时宜地又闯来几个不速之客。
“晦气！”好心情顿时散了大半。
灯笼忽而轻晃，三抹明紫色身影自长街尽头款步而来。一水的明紫衣，云锦靴，头戴雪魄珠抹额，贵气十足。
温九灵不陌生了，这是仙门神霄宗的弟子。
神霄宗，家大业大，算得上仙门百家中最阔气的了！他们抹额上嵌的雪魄珠是上品灵宝，是清心辟邪之物，别家可做不到人手一颗，也就神霄宗用的起。
领头的那个便是少主简秋水，左边那个男子身份也不菲，是宗主简淮安唯一的徒弟，叫陆冥灯。右边那个也是神霄宗弟子，是小师妹，叫苏青雨。
如今，也不过都是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