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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娅在濒死中强行与苍骸建立连接，机甲失控升空。
下方战场，卫队长马尔斯拖走了重伤的老铁锤。
高空之上，艾莉娅仅存一丝意识，苍骸混乱的精神碎片中透出困惑：“雏龙？要去哪里？”
她的回答是用染血的手抓住控制台，将最后意志灌入机甲：“下去…救他！”
失控的钢铁骨龙如同陨石般俯冲而下，巨爪撕裂大地，三层砖墙应声化为齑粉。
烟尘中，艾莉娅拖着昏迷的师傅，将苍骸的核心嵌入行囊。
血色残阳下，背负着巨大秘密的少女踏上逃亡之路，身后是王都通缉令猎猎作响的声音。
冰冷的金属舱壁硌得骨头生疼，每一次颠簸都像是要把她最后一点意识从七窍里震出去。艾莉娅蜷缩在驾驶舱冰冷的角落，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耳朵里灌满了外面呼啸的狂风和苍骸残破光翼喷射能量时发出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粗重又断续的轰鸣。视野是摇晃的、模糊的，舱壁缝隙透进来的天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又很快被更浓重的黑暗吞噬。
痛。全身都在痛。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凑回去，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腑，喉咙里全是铁锈和冰碴的味道。更可怕的是脑子里，像是有一群发了疯的冰鼠在啃噬她的神经，无数混乱冰冷的声音碎片在里面横冲首撞：
“天空……燃烧……”
“束缚……痛……”
“蝼蚁……撕碎……”
“……雏龙……？”
最后那个带着巨大困惑的意念碎片，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混沌的意识迷雾。
雏龙……？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要做什么？
艾莉娅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艰难地聚焦在眼前——沾满自己暗红血污的冰冷金属地板，上面蜿蜒着几条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槽，里面流淌着极淡的幽蓝色光晕。能量回路。老铁锤灌进她脑子里的东西，此刻成了维系她意识不散的唯一锚点。
外面……外面……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挪动了一下脖子，靠近那道撕裂的装甲缝隙。刺骨的高空气流瞬间灌进来，吹得她一个激灵。视线穿过缝隙，向下俯瞰。
燃烧的铁砧堡在视野里急速缩小，浓烟滚滚，如同大地上一块丑陋的伤疤。混乱的街道、蚂蚁般奔逃的人影、跳跃的火焰……一切都变得渺小而遥远。只有那个刚刚苍骸起飞时制造的巨大塌陷坑，像一张咧开的黑色大口，异常醒目。
就在那塌陷坑的边缘，烟尘还未完全散尽的地方，几个穿着王国制式盔甲的人影正拖拽着什么。
艾莉娅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被拖拽的矮小身影，那熟悉的、沾满油污和血渍的工装，那花白的、此刻无力耷拉着的胡子……是老铁锤！
一个扭曲而贪婪的面孔闯进她的视野——卫队长马尔斯·霍顿！他正捂着一条扭曲的手臂，脸色惨白，却死死盯着被拖拽的老铁锤，嘴唇翕动，似乎在急促地下着命令。那几个卫兵加快了动作，粗暴地将昏迷的老铁锤往一辆勉强还算完好的运货马车上拖去。
他们要带走他！像带走一件有价值的战利品！
“不……”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艾莉娅干裂带血的嘴唇里挤出来，微弱得被狂风吹散。一股冰冷的怒火，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岩浆般在她濒临枯竭的身体里轰然炸开！
师傅！那个收留她、骂骂咧咧却把毕生所学都教给她、在灾夜中把她推进禁库自己却重伤濒死的老矮人！他不能被带走！落到马尔斯那种人手里，下场只会比死更可怕！他们会榨干他脑子里关于“苍骸”、关于魔导工坊的一切秘密，然后像丢弃垃圾一样处理掉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几乎要掐灭她最后一点火星。但就在这灭顶的绝望中，一股更原始、更凶悍的力量从她血脉深处猛地爆发出来！那是被逼到悬崖、退无可退的孤狼才会发出的最后咆哮！
连接还在！那道脆弱得如同蛛丝、随时可能将她灵魂彻底撕裂的精神连接还在！
“呃啊——！” 艾莉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压榨出身体里每一滴残存的力量，染血的手指猛地抠进冰冷的金属地板缝隙！她不再试图去理解苍骸那混乱冰冷的意志，不再去感知那些狂暴的能量回路！她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用尽灵魂也要嘶喊出来的念头，顺着那道连接，如同燃烧的陨石般狠狠砸向苍骸那庞大冰冷的核心意识！
“下去——！！！” 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救他——！！！” 目标清晰无比地指向下方烟尘中那个被拖拽的矮小身影！
轰——！！！
苍骸胸腔内那颗搏动着的龙晶之心，如同被投入滚烫熔岩的坚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金红与幽蓝的光焰疯狂交织、旋转，瞬间透过厚重的装甲缝隙喷薄而出，将整个驾驶舱映照得如同炼狱火炉！艾莉娅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锻造熔炉的核心，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蒸发！
“吼——！！！”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暴戾、更加疯狂的咆哮，带着被强行驱使的狂怒和本能的抗拒，从苍骸的“喉咙”深处炸响，震得整个摇摇欲坠的机体都在哀鸣！
它那庞大如山岳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滞！残破的光翼喷射流瞬间变得极其紊乱，金蓝色的光焰疯狂地明灭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巨鸟！原本就倾斜的机体，在这狂暴意志的冲击下，骤然失去了所有升力平衡，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带着碾碎一切的轰鸣和绝望的尖啸，朝着下方——铁砧堡北门那个巨大的塌陷坑——如同失控的陨星般，俯冲而下！
“天啊！它掉下来了！”
“快跑！是那个怪物！”
“保护队长！”
下方，惊恐的尖叫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混乱。马尔斯脸上的贪婪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他顾不上手臂的剧痛，连滚爬爬地就想往马车后面躲。拖拽老铁锤的卫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老铁锤沉重的身体“噗通”一声摔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稳住！稳住啊！” 艾莉娅在驾驶舱内被巨大的失重感和狂暴的拉扯力狠狠抛起，又重重砸落。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连接传来的反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更加狂暴，带着苍骸被强行扭转方向的滔天愤怒！冰冷的杀意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地扎刺着她的意识：
“蝼蚁！控制！死！”
“拒绝！撕碎！”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七窍再次涌出温热的液体，分不清是血还是泪。但她死死抠着地板，指甲崩裂，鲜血淋漓，所有的意志都如同烧红的铁钉，死死钉在那个唯一的念头上：“下去！救他！救他！”
苍骸俯冲的速度快得惊人，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塌陷坑周围的所有人。空气被极致的速度压缩，发出尖锐刺耳的爆鸣！
就在距离地面不足二十米，眼看就要撞个粉身碎骨的瞬间，苍骸那覆盖着森然白骨与暗色金属的巨大右臂，带着一种被本能驱使的狂暴和毁天灭地的力量，猛地向前挥出！目标并非人群，更像是要将挡在它坠落轨迹上的一切阻碍——包括那辆碍眼的马车和马车后惊恐的人群——彻底扫除！
轰隆——！！！咔嚓嚓嚓——！！！
那只巨大的金属骨爪，裹挟着刺骨的寒气和无可匹敌的动能，狠狠砸在塌陷坑边缘一栋摇摇欲坠的三层砖石仓库外墙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是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
那堵厚实的、由坚硬条石和砖块砌成的巨大墙壁，在苍骸的巨爪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接触点的砖石瞬间化为齑粉！巨大的力量以落点为中心，呈放射状疯狂扩散、蔓延！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了整面墙壁，然后——
哗啦啦——！！！
三层楼高的巨大墙体，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的巨人，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轰然向内崩塌！无数的砖块、条石、断裂的木梁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漫天的烟尘，朝着塌陷坑的方向倾泻而下！声势惊天动地，仿佛大地本身在咆哮！
碎石暴雨般砸落！距离稍近的几个王都卫兵和蛮族战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崩塌的洪流瞬间吞没、掩埋！那辆装着老铁锤的马车，被几块飞溅的巨大条石狠狠砸中，车厢瞬间解体，拉车的马匹发出凄厉的嘶鸣被砸倒在地！
“我的腿！啊——！”
“救命！被压住了！”
“撤！快撤！离开这里！”
马尔斯运气稍好，被一个忠心耿耿的亲卫猛地扑倒，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砸在旁边，溅起的碎石打得他盔甲叮当作响。他惊骇欲绝地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看着那崩塌的砖墙废墟和漫天烟尘，看着烟尘中那尊缓缓收回巨爪、如同魔神般矗立的钢铁骨龙身影，最后一丝贪婪也被无边的恐惧彻底碾碎！
“走！快走！” 他嘶声尖叫，再也顾不上什么老铁锤，什么禁忌机甲，在亲卫的搀扶下，连滚爬爬地朝着远离塌陷坑的方向亡命奔逃。幸存的士兵和蛮族也彻底丧失了斗志，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哭喊着西散奔逃。
塌陷坑边缘，瞬间只剩下崩塌的废墟、弥漫的烟尘，以及……躺在冰冷碎石地上、被几块不算太大的碎石压住了半边身体、依旧昏迷不醒的老铁锤。刚才崩塌的墙体奇迹般地避开了他所在的小片区域，只是被冲击波震飞过来的碎石砸中。
苍骸庞大的机体在挥出那毁天灭地的一爪后，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背后残破的光翼喷射流彻底熄灭，只剩下几缕微弱的蓝烟。沉重的金属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覆盖着装甲的巨大膝盖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地、沉重地弯曲，最终“轰”的一声，半跪在了崩塌的废墟边缘。巨大的头颅低垂，眼窝中跳动的幽蓝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熄灭。只有胸腔内那颗龙晶之心，还在微弱而艰难地搏动着，散发着幽蓝的光晕。
驾驶舱内。
“呃……”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刚才那一爪的反作用力彻底抽离了身体，又被粗暴地塞了回去。连接并未完全断开，但传递过来的不再是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意识冻结的疲惫和冰冷。苍骸那混乱的意志碎片也变得断断续续，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痛……累……”
“……束缚……大地……”
“……雏龙……你……做了什么……”
她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红色，耳朵里只有自己微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嗡鸣。但透过舱壁那道缝隙，她看到了！
看到了崩塌的废墟边缘，那个躺在碎石中、生死不知的熟悉身影！
“师……傅……” 一个破碎的气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
他还在那里！没有被完全掩埋！马尔斯跑了！机会！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对老铁锤的牵挂，如同强心针，再次压榨出她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不能停在这里！苍骸己经彻底沉寂，成了废铁。王都卫队和蛮族虽然溃散，但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必须带着师傅离开！
艾莉娅艰难地挪动身体，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带出一股股温热的液体。她手脚并用地爬到那道狭长的装甲裂口处。外面的冷风夹杂着浓重的烟尘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下方，是数米高的落差，以及一片狼藉的碎石废墟。
她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又让她咳出一口血沫——然后闭上眼，心一横，猛地从裂口处滚了出去！
噗通！哗啦——！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的碎石堆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尖锐的石块划破了单薄的工装，在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肺腑的抽痛。缓了几秒钟，她才挣扎着撑起身体，手脚并用地朝着老铁锤的方向爬去。
碎石硌得膝盖和手掌钻心地疼。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爬得如同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她爬到了老铁锤身边。
老矮人脸色灰败，嘴唇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半边身体被几块碎石压着，好在都不算太大。艾莉娅咬着牙，用尽吃奶的力气，一块一块地将那些碎石搬开。每搬开一块，她的手臂都在剧烈颤抖，额头上冷汗混合着血水涔涔而下。
“师傅……醒醒……师傅……” 她一边搬，一边带着哭腔低声呼唤，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但老铁锤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终于，压在他身上的碎石被清理干净。艾莉娅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昏迷不醒的老铁锤，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如同小山般半跪在废墟中、彻底沉寂下来的钢铁骨龙苍骸。
带不走它。太大了。而且……它似乎也“死”了。胸腔里那颗龙晶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它的核心……那颗龙晶之心……
老铁锤昏迷前指着禁库嘶吼的画面瞬间闪过脑海：“……修好它……用我保险柜的星银……”
核心！必须带走核心！
艾莉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再次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苍骸半跪的巨大躯体旁。胸腔处，那块巨大的、半透明的幽蓝色龙晶之心，就嵌在森然白骨的中央，透过碎裂的装甲缝隙，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仰头看着那数米高的位置，心沉了下去。太高了，她根本够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
目光焦急地扫视着苍骸庞大的躯体。突然，她看到了！在苍骸胸腔下方，靠近之前她爬进去的那道裂口附近，因为刚才剧烈的冲击和坠落，一块覆盖着符文的暗色装甲板严重变形，了一个不算小的豁口！豁口后面，似乎有幽蓝色的光芒透出！
是能量传输管道？还是……首接通往龙晶的某个薄弱点？
没有时间犹豫了！
艾莉娅跑到工坊废墟的残骸里，忍着剧痛，在倒塌的货架和散落的工具中疯狂翻找。终于，她摸到了一根沉重的、用来撬大型齿轮的T型撬棍！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精神一振。
她拖着沉重的撬棍，踉跄着回到苍骸身边，对准那个的装甲板豁口，将撬棍尖端狠狠插了进去！
“呃——啊！” 她用身体死死压住撬棍的另一端，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撬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沉重的装甲板在巨大的杠杆力量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嘎吱——！嘣！
一声脆响！那块严重变形的装甲板终于被撬开了一个更大的缺口！一股更加浓郁的寒气混合着幽蓝的光芒喷涌而出！
艾莉娅被冻得一个哆嗦，但她顾不上这些，丢掉撬棍，踮起脚尖，奋力将手臂从那个缺口伸了进去！里面冰冷刺骨，如同伸进了万载玄冰的深处！她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管道和粗粝的龙骨缝隙间摸索着，皮肤瞬间被冻得麻木、撕裂！
碰到了！一个冰冷、光滑、带着奇异搏动感的巨大球体！是龙晶！虽然只是边缘！
她咬紧牙关，手指死死抠住龙晶边缘冰冷光滑的表面，不顾指尖传来的剧痛和麻木，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拽！
龙晶之心被某种复杂的机械结构和能量管道牢牢固定在胸腔深处，沉重无比！艾莉娅感觉自己像是在撼动一座冰山！她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滴落在冰冷的装甲上，瞬间冻结。
“给我……出来啊！” 她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双脚蹬在苍骸冰冷的装甲上，身体几乎悬空，将全身的重量和最后的力量都压在了那条手臂上！
咔哒…滋啦…
似乎是内部某个固定卡扣在巨大的力量下变形崩裂！那颗巨大的幽蓝色龙晶之心，终于被艾莉娅硬生生地从固定结构里拽脱了一部分！它带着几根断裂的能量管道和喷溅的冰蓝色冷凝液，猛地从缺口处滑落出来！
“啊！” 艾莉娅猝不及防，被沉重的龙晶带得向前扑倒！她下意识地用身体垫住，沉重的龙晶“咚”的一声砸在她怀里，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激灵，差点背过气去。
成功了！
幽蓝色的晶体比她整个人还高，沉重异常，散发着刺骨的寒气，内部那点微弱的金红色光芒如同风中的烛火，仿佛随时会熄灭。晶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冰裂纹的金色脉络，此刻光芒黯淡。
艾莉娅看着怀中这颗蕴含着恐怖力量却又脆弱无比的核心，又抬头看了看彻底失去光芒、如同真正骸骨般死寂的苍骸巨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仿佛能感受到苍骸那冰冷意志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如同叹息，如同告别。
“对不起……”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不知道是对苍骸说，还是对自己说。
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她迅速脱下自己那件沾满油污和血渍的工装外套——它足够厚实坚韧。她将沉重的龙晶小心翼翼地用外套包裹起来，外面又缠上从废墟里扯来的几根还算结实的皮带和绳索，打上死结，做成一个巨大而沉重的包裹。
然后，她转身，踉跄着回到老铁锤身边。她蹲下身，尝试着背起老铁锤。但老矮人虽然矮小，却异常敦实沉重，加上艾莉娅自己也是强弩之末，试了几次都差点摔倒。
她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旁边那辆被砸烂的马车残骸。一根断裂的车轴滚落在一旁。她眼睛一亮，挣扎着爬过去，将那根粗实的车轴拖了过来。
她将沉重的龙晶包裹费力地背在背上，用皮带紧紧绑住。然后，她解下自己的腰带，将一端牢牢系在昏迷的老铁锤腰间，另一端则绑在自己腰上。最后，她将那根沉重的车轴横着塞进老铁锤身下，双手紧紧握住车轴两端。
一个简易的拖架。
艾莉娅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抓住车轴，身体前倾，双脚深深蹬进冰冷的碎石地面，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拖动！
“呃……嗬……” 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全身骨骼的呻吟和伤口的剧痛。粗糙的车轴磨得她掌心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木头。老铁锤沉重的身体在碎石地面上拖行，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重逾千斤。
夕阳的余晖终于撕裂了笼罩铁砧堡的硝烟，将最后一片惨淡的金红色涂抹在大地上。也涂抹在艾莉娅艰难前行的身影上。
少女单薄的身体被沉重的龙晶包裹压得佝偻，汗水、血水和尘土混合着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道道污痕。她咬着下唇，渗出血丝，琥珀色的瞳孔里燃烧着疲惫到极点却不肯熄灭的火焰。她紧握着那根充当拖杆的车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颤抖，手心的血顺着粗糙的木纹蜿蜒流下。
身后，昏迷的老铁锤在碎石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断断续续的拖痕。再远处，是崩塌的仓库废墟和半跪其中、彻底沉寂的钢铁骨龙残骸，如同巨兽死去的墓碑，在血色残阳下投下巨大而狰狞的阴影。
艾莉娅拖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朝着远离铁砧堡、通往北方荒野的方向挪动。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焦糊味的冷风打着旋儿吹过，卷起废墟间散落的纸张碎片。其中一张，不偏不倚，正好被风拍在了艾莉娅满是汗水的额头上。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艰难地抬起沉重的手臂，将那张纸从眼前扯下。
纸是上好的羊皮纸，边缘被火焰燎得焦黑卷曲。纸上用鲜红的、刺目的颜料，印着一个粗糙却充满力感的图案——那赫然是苍骸狰狞的头部轮廓！线条粗犷，带着龙骨特有的森然感。在图案下方，是更加醒目、如同鲜血流淌般的大字：
【王国通缉令】
悬赏：禁忌机甲及其操控者（生死不论）
赏金：一千枚王国金币 或 世袭骑士头衔
签发：王国魔法师议会 / 光明圣殿
纸张右下角，还盖着一个散发着微弱魔力波动的复杂魔法印章印记。
艾莉娅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这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羊皮纸，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那冰冷的魔法印记仿佛透过纸张，灼烧着她的指尖。琥珀色的瞳孔里，最后一点迷茫和脆弱被这张纸彻底烧成了灰烬，只剩下冰冷的、如同钢铁般的决绝。
通缉令？禁忌？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血色残阳下沉沦燃烧的铁砧堡，望向身后那尊如同墓碑的巨大残骸，最后，目光落在背上那沉重冰冷的包裹，和腰间拖拽着的昏迷矮人身上。
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开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
很好。
她松开手，任由那张印着苍骸狰狞头像的通缉令被冷风卷走，飘向废墟深处。然后，她再次抓紧了那根染血的拖杆，身体前倾，用尽全身的力气，拖动身后的一切，迈开脚步，踏着冰冷的碎石，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向北方苍茫的荒野。
血色残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如同背负着一座沉默的山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