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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国全程冷眼旁观，没阻止也没帮忙，但心里把儿子那“一个月500张”的赌注又默算了一遍——五千张卡，一个礼拜内要卖500张才达标，平均一天得70多张，可能吗？
林远在老刘网吧对面的小旅店开了个最便宜的单间，便于驻扎观察。他把财务电脑也搬了过去，用批发部的分机号拨号上网。一方面监控“闪颜助手”的调用日志，一个很粗糙的激活记录系统，一方面维护着那个小小的密码数据库，随时准备应付可能的激活问题：比如用户输错密码。
1月4日，寒假第二天，星期三。下午西点半。
老刘网吧里乌烟瘴气，座无虚席，学生们占据了大半江山，CS的枪声、星际争霸的指令声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此起彼伏。收银台前。
“老板！包夜！”一个染着黄毛、穿着铆钉牛仔服的小青年叼着烟把一张五块钱拍在台上。
网管小妹熟练收钱找零。黄毛眼睛一瞥，看到了收银台玻璃柜台上那个花花绿绿的“闪颜”光盘和旁边“机甲酷炫”的预览图。
“咦？老板，这啥玩意儿？新游戏？”黄毛好奇地问。
“嘿！小兄弟好眼力！不是游戏，是给QQ穿靓衫的！”老刘正好在边上，立刻来了精神，操起一张密码卡，“看到没？一块钱！买了这张卡，放进光驱，按着步骤搞一下，你那QQ聊天框就能变成这样！多拉风！全网吧独一份！玩游戏泡妞多带劲？” 林远教的“网吧里最靓的仔”这个口号，老刘活学活用。
黄毛看了看预览图上那科技感十足的蓝色机甲界面，再看看自己笔记本右下角那个灰扑扑、土里土气的QQ窗口图标……确实……有点吸引力？
“才一块钱？真的假的？这么炫？”黄毛有点不信，“能管用？”
“童叟无欺！我刚给我自己试了一个！绝对管用！”老刘拍着胸脯，他其实在仓库找了个旧机试装了免费样品，被那效果小小震撼了一下，“不会弄？我让网管小妹教你就是！小丽，来！”
一块钱，对网吧通宵包夜（当时大概5-8元）的小年轻来说，确实是毛毛雨。黄毛被老刘的热情和那对比图的吸引力勾住了，也图个新鲜：“行！老板，来一张那个……‘机甲’的！” 他丢下一块钱硬币，拿起刮刮卡，有点猴急地催着网管小妹。
网管小妹拿着卡，走到旁边一台暂时闲置的机器，老刘特意交代留一台展示机，放入光盘，按照林远留下的简易说明操作。弹出“闪颜助手”，选择“酷炫机甲（蓝）”，弹出输入框。小妹接过黄毛刮开的密码卡输入（XLJQ-8H7F-6D2A-K9P0），点“立即换装”。几秒钟的进度条后，提示需要重启QQ。
黄毛在机器上重启了自己的QQ。几秒后，当那个充满科幻感的蓝色机甲质感登录界面和聊天框取代了原本的灰色出现在屏幕上时，整个机器附近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呼！
“卧槽！真变了！”
“牛X！啥玩意儿？”
“老板老板！我也要！给我来一张那个粉粉的！”
“给我也来个机甲！老板快啊！”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黄毛的机器瞬间成了焦点。那完全不同的视觉风格在网吧千篇一律的界面中如同鹤立鸡群！新鲜感、酷炫感、装逼感瞬间引爆了围观小年轻的情绪！一块钱的廉价体验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即时满足感和“与众不同”的优越感？值！太值了！
整个收银台瞬间被围住。老刘笑得合不拢嘴，手忙脚乱地收钱递卡，嘴里喊着：“一个一个来！小丽！快去帮他们装！就在那边展示机装！” 王叔和小张那边也接到了电话问询。
仅仅一下午到晚上通宵高峰开始，
老刘网吧：卖出去84张卡！ 接近光盘库存对应卡的20%！
兴华电脑维修王叔：卖出去12张卡！（等维修的学生买的）
小张装机店：卖出去18张卡！（来装机、买配件的年轻人买的）
首日，三个试点渠道，总激活售出：114张卡！
晚上九点多，林建国正在家里喝茶看《大宅门》，手机响了。
“喂？老林啊！”电话那头是老刘激动到有点变调的声音，背景里还能听到网吧的喧闹。
“咋了老刘？机器出问题了？”林建国心里一咯噔。
“机器？没有！机器好得很！老林！你那儿子！真是神了！”老刘嗓门震天响，“一下午带晚上！卖了一百多张卡了！那帮小崽子跟疯了一样抢！一块钱跟捡到宝似的！赶紧的！再给我送两百张光盘过来！不！三百张！我这儿快不够了！”
啪嗒。林建国手里的紫砂茶壶盖子掉在桌上，滚了两圈。
“多……多少？一百多张？”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天？三个试点？就卖了一百多张？一块钱一张？那岂不是……老刘他们三家一天净赚了五十多块？自己儿子的“成本”也收回来快六十块？
林建国放下电话，呆坐了两秒。然后猛地站起，在客厅里踱了两步。他走到林远的房间门口，看着那张贴在墙上的“大学录取专业意向表”（计算机应用），又想起那一箱箱印着粗糙图片的卡片……
那两万块……那张抵债两个月的协议……还有儿子那通红的眼睛……
“……他娘的……这小子……真把画片儿卖出去了？还卖疯了？”林建国搓了搓脸，一种混杂着巨大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隐隐约约的、对儿子刮目相看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喂？在哪儿呢？”语气依旧带着父亲的威严。
“旅店房间，看着服务器日志呢爸。老刘跟你说了？”电话那头的林远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嗯……干得……还行。”林建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停顿了一下，补充道：“缺……缺什么东西不？”
林远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这语气……他知道，稳了。第一个支点，己然撬动！
但兴奋之余，他看着财务电脑屏幕上那简陋的日志分析窗口和密码数据库，心里想得更远：分销体系运转起来了，验证了用户需求和付费意愿！但这仅仅是个开始。靠人工对账，分销商报告销量、他再去结算效率低下，容易出错，更无法掌握真正的用户激活数据！下一步，必须快速建立更完善的数据后台和支付结算系统！同时，那个小小的“闪颜助手”，也该升级了，它不仅是个安装工具，更是未来掌控终端的起点！
窗外，千禧年的寒风依旧凛冽，但在林远逼仄的旅馆房间里，互联网世界的第一座金矿，正被他用两张廉价的光盘和一万张“画片”，粗暴而精准地掘开了口子。而林建国那句“缺什么东西不”，在电话的电流声里，模糊成了新大陆的第一声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