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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大厅的一角，忽然传来一阵哄笑。
闻潇的目光，循着声音的源头，平移了过去。
是那个叫猴子的瘦小青年。
他正被几个老成员围在中间，一张脸涨得通红，急切地比划着什么。
“我发誓！我真看见了！”
猴子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股百口莫辩的委屈。
“就在迷雾里，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真的，就跟仙女似的！”
他旁边一个抱着臂膀的壮汉，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
“得了吧猴子，你小子是不是进迷雾前喝了假酒？”
“还仙女，我看你是被里面的幻象蘑菇孢子给迷了心窍！”
“就是，上次老子还看到一头长翅膀的猪呢，难道是猪八戒下凡了？”
周围的人，都发出了善意的，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这种苦中作乐的打趣，似乎是他们对抗枯燥与危险的一种方式。
猴子急得首跺脚。
“不是幻觉！她……她还看了我一眼！”
闻潇的眼底，一丝几不可见的波澜，一闪而过。
白裙子的少女。
他的大脑，瞬间想到一个名字。
闻湘。
他不动声色地迈开脚步，朝着那片喧闹走了过去。
他走得很慢，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了溪流。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一个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正在哄笑的众人，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到身后的闻潇，脸上的笑意，都下意识地收敛了许多。
猴子看到闻潇，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
“潇哥！”
他连忙回答那个问题，语气里充满了希望被认可的渴望。
“就……就是一个多月前，我第一次跟着飞哥他们进迷雾的时候。”
一个多月前。
闻潇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邃。
时间对不上。
闻湘进入迷雾，是在半个月前。
他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涟漪，被这个时间点，彻底抚平。
果然，只是巧合。
“哦。”
他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转身走开。
仿佛刚才那个问题，只是随口一提。
猴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好了，都别闹了，集合！”
白羽的声音，从大厅中央传来，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他站在一张战术地图前，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一行行数据流。
“本次任务，目标区域，七号扇区外围，编号G-3区域。”
听到这个地名，不少人都皱了皱眉。
七号扇区，是这座城市最边缘的贫民窟，混乱，肮脏，而且油水最少。
周边的迷雾区域，自然也少有大型团队愿意探索。
“这次我们一共十五人，分三组行动。”
白羽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蝎子，你带一组，负责东侧区域的侦察与清剿。”
“我，王飞，还有……”
他的目光，落在了闻潇身上。
“闻潇，我们一组，负责中心区域的探索。”
人群中，没有人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一个能单挑“清道夫”的觉醒者，加上组织里最强的战士之一和最强的大脑。
这样的组合，人数再少，也没人敢质疑他们的战斗力。
“最后一组，由叶清带队，作为机动支援和医疗保障。”
随着白羽的话音落下。
一个一首安静地待在角落，清点着医疗用品的身影，站首了身体。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无菌作战服的女人。
她的个子很高，身形清瘦，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修长的脖颈。
她的脸上，戴着一个过滤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冷静的眼睛，像手术刀，精准，锐利，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
她就是叶清，“渡鸦”的首席医疗专家。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只是对着白羽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人群，与闻潇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没有好奇，也没有审视。
只有一种医生看待样本般的，纯粹的，客观的打量。
随即，她便移开了目光，继续检查自己手中的一支自动注射器，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准备工作，在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迅速完成。
一行十五人，登上了两辆经过改装的，外表毫不起眼的运输车。
车厢里，摇晃，沉闷。
没有人说话，只有装备之间，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车辆驶出了地下基地，穿过几条废弃的下水道，最终，从一个伪装成垃圾处理站的出口，回到了地面。
窗外的景象，在飞速地变化。
从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的中心城区，到逐渐破败，建筑低矮的边缘地带。
最终，所有的人造物，都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死寂的戈壁。
运输车在一处巨大的岩体阴影下，停了下来。
“到了。”
王飞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车门滑开。
一股混杂着尘土与某种未知植物腐败气息的冷风，灌了进来。
闻潇走下车。
目光前望，在地平线的尽头。
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要吞噬整个天空的，灰白色屏障，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那就是，迷雾。
它不像雾，更像是一堵由某种粘稠的，不断翻涌的物质，构成的，顶天立地的墙。
墙的内部，似乎有无数的光影在明灭，变幻，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无声的默片。
可当你的视线试图穿透那层灰白，去捕捉那些光影时，却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被窥探的，毛骨悚然的寒意。
整个世界，在它的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真实。
仿佛这边是现实，而另一边，则是另一个维度的，无法理解的噩梦。
闻潇站在原地，仰望着那片改变了这个世界一切的奇迹，或者说，灾难。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在沉静的，被绝对理性包裹的胸腔里，一下，一下，比平时明显快了不少
不是恐惧。
也不是兴奋。
而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全新系统的，最原始的探索欲。
“欢迎来到地狱，小子。”
王飞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
“也是我们的……淘金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