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囊旅馆的空气,永远是浑浊的。
混杂着廉价消毒水,循环系统排出的油耗味,还有隔壁仓传来若有似无的汗酸。
闻潇躺在狭窄的休眠仓内,唯一的照明源,是手腕上那块老旧终端投射出的幽蓝光幕。
三天了。
他缓缓抬起左臂,活动了一下肩膀。
预想中撕心裂肺的剧痛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种类似运动过度的酸胀感。
骨头碎裂的伤势,竟然在短短七十二小时内,就恢复到了这种程度。
这不正常。
普通的治疗喷雾,绝无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闻潇的目光,落在自己完好的右手上。
他能感觉到,身体深处,那股与生俱来的力量,似乎在受伤之后,变得更加活跃。
它们像无数细微的电流,不断滋养着受损的骨骼与肌肉组织,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进行着修复。
觉醒异能,带来的似乎不只是一种可以对外使用的能力。
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
闻潇关掉光幕,狭小的空间瞬间被黑暗吞噬。
他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了个人终端。
这几天,他除了养伤,其余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信息检索上。
关键词:【觉醒者】。
在五号扇区混乱无序的网络里,能搜到的信息少得可怜,且真假难辨。
有地摊文学般的夸张描述,说他们能手搓火球,御风飞行。
也有冰冷的官方通告,将他们定义为“基因序列异常突变者”,要求一经发现,立即上报。
闻潇花了大量时间,过滤掉那些无用的垃圾信息,最终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觉醒者”是与百年前的“迷雾”一同出现的。
那场席卷全球的灾变,不仅带来了致命的污染物,也彻底改写了人类的基因图谱。
极少数人,因此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力量。
而这样的人,凤毛麟角。
他抽空走出过胶囊旅馆,在五号扇区混乱的街道上转了转。
这里与他生活了十几年的七号扇区,像是两个世界。
七号扇区是铁锈,是腐烂,是无望的沉寂。
五号扇区则是霓虹,是喧嚣,是混杂着欲望与暴力的,沸腾的混乱。
高耸入云的巨型广告牌上,播放着基因优化液与最新款义体的宣传片,画面里的男男女女,完美得不像真人。
街道两旁,是数不清的赌档,酒吧,还有兜售着各种违禁药品的黑市商人。
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巨企安保,面无表情地巡逻,对街角的斗殴与交易视而不见。
他们只负责维护巨企的财产与秩序。
至于下城人的死活,无人关心。
铁锈城的十个扇区,被划分得壁垒分明。
高高在上的上城人,通过无形的网络与看得见的规则,像抽水机一样,榨干着下城的一切。
而生活在下城的渣滓们,则在有限的生存空间里,用更原始,更野蛮的方式,互相倾轧。
这个世界,完全是由巨企所掌控。
迷雾灾变之前,跨国公司己经空前强盛。灾变降临后,更是超越了国家的界限,取代国家,成为掌控幸存城市的巨企。
闻潇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在这个世界,没有背景的强大,就是原罪。
夜,再次降临。
回到胶囊旅馆,确认己经把门完全锁死,闻潇才放下心来。毕竟这种廉价的旅馆,安全得不到丝毫保障。
走廊里,只有循环风扇单调的嗡鸣。
他缓缓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是时候尝试一下用电流刺激身体了。
闻潇闭上眼睛,调动起体内那股蛰伏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电流,从掌心渗出,然后覆盖在自己的左臂肱二头肌上。
没有光。
没有声音。
只有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瞬间从皮肤传递到大脑。
那是一种轻微的麻刺感,紧接着,是肌肉深处传来的,高频的震动。
手臂上的肌肉,在他的注视下,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收缩。
这种感觉很陌生。
仿佛这条手臂暂时脱离了大脑的掌控,变成了某种被外力操控的机械。
他能清晰“看”到,电流如同无数根看不见的细针,刺入每一束肌肉纤维,强迫它们进行着收缩与舒张。
皮肤下的神经末梢,将这种霸道的刺激,解读为主观的麻痹与震颤,并忠实地反馈给大脑。
闻潇加大了电流的强度。
麻痹感瞬间加剧,肌肉的收缩幅度也变得更大,甚至带来了一丝轻微的刺痛。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这种怪异的感觉,将电流缓缓引导至全身。
胸肌,腹肌,背阔肌,腿部的股西头肌……
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这股内在力量的驱动下,开始了被动的,超高效率的“锻炼”。
汗水,开始从他的毛孔中渗出,很快浸湿了单薄的衣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大约半个小时后。
一种源自细胞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不是精神上的疲倦,也不是体力上的透支。
而是一种本质上的,细胞层面的疲劳。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哀嚎,抗议这种超过负荷的压榨。
闻潇立刻切断了电流。
肌肉的震颤瞬间停止,身体重新回归大脑的掌控。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与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靠在舱壁上,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他明白,这是身体发出的警告。
再继续下去,就不是强化,而是损伤了。
看来,这种变强的方式,并非没有上限。
每天半个小时,或许就是现阶段的极限。
闻潇感受着肌肉深处那股火辣辣的酸痛,眼神却越来越亮。
这条路,走得通。
闻潇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左肩。
在刚才的高强度电流刺激下,原本需要数日才能消散的淤血,似乎又淡化了不少。
看来再休息几天,就可以进行下一场比赛了。
等下一场比赛过后,还是要回家一趟,自己有一点过于心急了,一身不吭来到五号扇区,反而忽视了母亲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