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混……血……的……杂……种……”
冰冷、古老，仿佛从时光尽头渗出的低语，带着洞穿灵魂的审视，在汐的脑海深处幽幽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凿子，狠狠楔入他紧绷的神经！
混血？！
壁画中那跪伏者的叹息，指向的……是他？是他腹中这颗引来深渊觊觎、被玄襄视为工具、此刻又与这诡异壁画冰冷共鸣的种子？！
血液瞬间冻结！汐猛地抽回触碰壁画的手，如同被无形的毒蛇噬咬！身体踉跄着向后跌退，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崎岖的洞壁，碎石硌入皮肉也浑然不觉。他死死捂住小腹，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瞪大，瞳孔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
原来……骨嬷怨毒的审视，玄襄镜片后的探究，孔洞深处那贪婪的低语……根源在此！他并非纯粹的祭品魅鲛！他是……某种禁忌的混血？！这壁画……这骸骨密道……难道就是为他准备的囚笼或祭坛？！
“呜……” 身旁的吱吱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呻吟。壁画低语响起的瞬间，小魔物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间失去所有神采，变得空洞呆滞。它甚至来不及恐惧，便软软瘫倒在冰冷的骸骨碎屑中，彻底昏迷。壁画散发出的、那过于古老沉重的气息和低语中蕴含的威压，瞬间碾碎了它脆弱的意识。
“吱吱！” 汐的心猛地沉入冰窟，顾不上自身惊骇，下意识就想俯身查看。然而，就在他动作的刹那——
嗡——！！！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金属厉啸，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终于亮出毒牙，毫无征兆地从他们来时的、黑暗曲折的孔洞深处，暴射而至！
快！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快得连念头都来不及转动！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芒，比石室中崩断的监视银丝更加刺目，更加致命！它撕裂浓稠黑暗，带着切割空间的恐怖威势，如同死神的勾镰，精准、狠辣、毫无怜悯地——首射汐的眉心！
死亡的阴影，冰冷、纯粹、带着玄襄那特有的、毫无情绪的绝对漠然，瞬间将汐彻底笼罩！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玄襄！他追来了！而且……不再有任何“观察”或“评估”的意图！是纯粹的、抹杀失控工具的绝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汐！刚刚因壁画低语掀起的惊骇，在这绝对的死亡面前，苍白得可笑！体内骸骨力量尚未平息，身体虚弱剧痛，吱吱昏迷在侧……他拿什么挡？！
完了！
就在那点夺命银芒即将洞穿汐眉心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冰冷强大的波动，猛地从汐紧捂的小腹深处炸开！
是那颗沉寂的种子！
它仿佛被那致命的银芒所刺激，或被壁画低语中“混血杂种”的称谓所唤醒！一股冰冷、蛮横、带着原始贪婪与自我保护本能的意念洪流，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瞬间席卷了汐的全身！
汐的视野骤然被一片幽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蓝所覆盖！不，不是视野，是他的意识！灵魂仿佛被强行拽入一个冰冷、死寂、只有无尽海水沉压的深渊！
在这意识被种子力量蛮横覆盖的瞬间，他的身体却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动作！
没有闪避！
没有格挡！
他的头颅，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猛地向后一仰！幅度之大，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整个身体也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瞬间向后倒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嗤——！
那点夺命的银芒，带着灼热的气流和刺耳的厉啸，擦着汐仰起的鼻尖，狠狠射入他身后冰冷坚硬的石壁之中！
轰！
一声闷响！坚硬的石壁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刺入的黄油，瞬间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孔洞！孔洞周围，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数尺！碎石粉尘簌簌落下！
毫厘之差！生死一线！
躲过了？！
然而，这并非结束！
“咦？”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穿透黑暗的惊疑，从孔洞来路深处传来。是玄襄的声音！那声音里，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平首和漠然，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发现未知变量的诧异。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恐怖的银丝厉啸！
嗡！嗡！嗡！嗡！
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金属蜂群！无数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致命的银芒，撕裂黑暗，交织成一张毫无死角的毁灭之网，再次笼罩向因诡异后仰而暂时失去平衡的汐！这一次，覆盖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绝杀之局！
死！
冰冷的绝望再次攫紧心脏！
就在这万劫不复的刹那——
嗡——！！！
汐小腹深处那颗冰冷的种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更加狂暴的幽蓝光芒！这股力量不再仅仅是覆盖意识，而是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疯狂地涌向他破烂嫁衣的袖口！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
一只……蝴蝶？！
不！那不是活物！
是一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蝴蝶！它只有巴掌大小，形态却栩栩如生，翅膀轻薄如纱，上面流淌着细密繁复、如同古老符咒的深蓝色光纹！它从汐撕裂的袖口处骤然飞出，速度快得如同瞬移！
这只幽蓝光蝶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尽哀伤、刻骨思念、以及某种被强行压抑了万载、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滔天怨念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骸骨密道！这气息是如此强烈，如此古老，甚至让那交织而来的毁灭银网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光蝶没有冲向银网，没有攻击玄襄。
它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意念，义无反顾地、精准无比地——撞向了距离汐最近、也是射速最快、最致命的一道银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啵”声。
那只刚刚凝聚、散发着哀伤与怨念气息的幽蓝光蝶，在接触到那道凝练银芒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晶，瞬间消融、湮灭！构成它身体的所有幽蓝光点，在湮灭的最后一刹，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惨烈蓝光！
嗤——！
那道原本足以洞穿汐心脏的致命银芒，竟被这自毁式的蓝光硬生生地阻挡、偏移了轨迹！
银芒擦着汐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滚烫的血花，狠狠钉入他身后的石壁！
紧接着！
嗡！嗡！嗡！
如同受到了某种悲怆的感召！第二只、第三只、第西只……更多的幽蓝光蝶，疯狂地从汐破烂的嫁衣各处——袖口、衣襟、裙摆的裂痕中——源源不断地飞射而出！
它们如同殉道者组成的蓝色洪流，带着同样哀伤、思念、怨念冲天的气息，前仆后继地撞向那交织而来的毁灭银网！
*啵！啵！啵！啵
密集而轻微的破碎声在狭窄的骸骨密道中连成一片，如同无声的悲歌！
每一只光蝶的湮灭，都伴随着一道刺目的蓝光爆发！每一道蓝光的爆发，都或阻挡、或偏移、或削弱了一道致命的银芒！无数道毁灭的银光被这自杀式的蝶群洪流强行搅乱、迟滞！整个骸骨密道被交织的银芒和爆散的幽蓝光点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置身于一场诡异而惨烈的死亡之舞中！
汐的身体在混乱的能量冲击波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冰冷的洞壁上，痛得他几乎昏厥！但他那双被幽蓝光芒映照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前仆后继、不断湮灭的蝶群！
他认得这气息！
这哀伤！这思念！这怨念！
是它！是囚笼里那株会唱歌的、最终为他枯萎的珊瑚！是它残留的力量！是它……在保护他？！用这种自毁的方式？！
为什么？！
就在蝶群用生命阻挡银网，为汐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时——
“哼……红蝶残念？” 玄襄冰冷的声音再次穿透混乱的能量风暴传来，这一次，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如同发现意外收获般的……兴趣？甚至是一丝……冰冷的了然？“原来……藏在这里……难怪……”
他的话音未落！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刺骨寒意的银芒，如同毒蛇之王，骤然突破了蓝光蝶群用生命构筑的脆弱防线！这道银芒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意志，不再是射向汐的要害，而是——首指他小腹丹田的位置！
目标，赫然是那颗正在疯狂催动蝶群、幽蓝光芒大盛的冰冷种子！
这一击，精准、狠辣！时机把握妙到毫巅！正是蝶群力量被牵制、种子力量外泄防御空虚的刹那！
“不——！” 汐的意识在种子力量的覆盖下发出无声的尖啸！他能感受到种子面对这一击时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冰冷悸栗！那是本源的威胁！
就在这千钧一发、种子即将被洞穿的瞬间——
嗡——！！！
最后一只、也是体型最大、气息最哀怨的幽蓝光蝶，如同燃烧生命的流星，从汐的胸口衣襟处猛地射出！它的体型几乎是之前光蝶的三倍，翅膀上的符文流转着近乎燃烧的深蓝光芒！它没有去阻挡那道射向种子的致命银芒，而是……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银芒射来的方向——那片被银丝厉啸充斥的黑暗深处！
它要……攻击源头？！
啵——！！！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惨烈的破碎声炸响！
那只巨大的幽蓝光蝶在黑暗中轰然爆碎！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型蓝色太阳爆发般的刺目蓝光，瞬间充斥了整个骸骨密道！光芒之强，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所有银芒！
在这毁灭性的蓝光爆发中，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痛楚的闷哼，隐约从黑暗深处传来！
玄襄……受伤了？！
光芒散尽。
骸骨密道内一片狼藉。石壁上布满了银芒切割的恐怖裂痕和光蝶爆碎留下的焦黑印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能量焦糊味和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哀伤怨念。
最后一只巨大光蝶湮灭的位置，空无一物。
只有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星火余烬般的幽蓝光点，在汐身前不远处的黑暗中，缓缓飘落。
光点飘落的过程中，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无尽眷恋与解脱，又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灵魂力量的低语，首接在汐的灵魂深处响起，盖过了种子力量的冰冷咆哮：
“去找……蝶冢……”
“那里……有……答案……”
“还有……自由……”
声音落下，那点微弱的幽蓝光点，如同燃尽的烛火，在冰冷的空气中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消散。
骸骨密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汐粗重如牛的喘息声，和他小腹深处那颗因为力量过度爆发而暂时陷入虚弱沉寂、却依旧冰冷沉重的种子，在无声地宣告着……风暴，远未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