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鸿站在原地,胸前渗血,肩头剧痛,嘴角的血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目。
他看着被强行架走的南瑞,看着那辆弥漫着新鲜血腥气的漆黑马车,看着车内那个发出“南珩”声音、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和危险的存在……
滔天的怒火、冰冷的杀意、巨大的困惑和无法言喻的担忧,如同狂暴的旋涡,在他胸中疯狂撕扯!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尘土里。
他不能硬抢!对方顶着“七皇子”的身份,有侍卫在场,他若再动手,就是坐实了谋害皇子的重罪!不仅救不了瑞儿,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看着南瑞哭喊着被拖进宫门,身影消失在朱红的宫墙之后,楚归鸿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噬心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全身。
马车内,离十六(南珩)靠在冰冷的车壁上,覆着丝带的脸微微仰起,感受着腰腹间不断扩大的温热湿濡和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墨玉扳指下的手指,死死按住了衣袍下那不断渗血的伤口。他缓缓地、无声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楚归鸿……你很好。
这个梁子……结下了。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混蛋!开门!听见没有!”
“殿下!殿下您息怒!七殿下严令……”
“我管他什么七殿下八殿下!我要见父皇!我要见母后!”
“殿下!您别砸了!哎呦……”
祥瑞殿内,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和少年嘶哑的哭喊、内侍惊恐的劝阻声混杂在一起,穿透紧闭的殿门,在黄昏寂静的宫道上回荡,透着一股绝望的疯狂。
南瑞像只被困在笼中的暴怒幼兽,赤红着眼睛,将目之所及的一切能搬动的东西狠狠砸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囚禁的朱漆殿门!
描金花瓶、玉雕摆件、紫檀木的笔架……价值连城的器物在他手中化为齑粉,飞溅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背和脸颊,留下细小的血痕,他却浑然不觉,只有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巨大的委屈在熊熊燃烧!
表哥染血的身影,马车内弥漫的血腥气,离十六那冰冷威胁的声音,还有老七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所有画面在他混乱的脑中疯狂交织、撕扯!他砸!他吼!他只想砸开这扇门!砸碎这令人窒息的牢笼!他要去找表哥!表哥受伤了!他流了好多血!
“殿下!求您了!住手吧!”
吉祥死死抱住南瑞的腰,脸上也被飞溅的碎片划破了口子,他带着哭腔哀求,“您这样……七殿下知道了……会更生气的!您的手流血了!”
“生气?!让他生气去!有本事杀了我!”南瑞猛地挣开吉祥,抓起手边最后一个沉重的黄铜兽首香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殿门!
“哐——!!!”
震耳欲聋的巨响让整个殿宇都仿佛颤抖了一下!沉重的兽首在朱漆大门上砸出一个明显的凹痕,然后颓然滚落在地。
南瑞也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在地。汗水、泪水和脸颊上细小的血痕混合在一起,糊了满脸。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曾经明亮如星子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一片猩红的血丝。
“表哥……”
他抬起满是血污和碎屑的手,看着手背上那几道被碎片划出的伤口,仿佛又看到了楚归鸿胸前那刺目的血痕。
巨大的恐惧和心疼瞬间淹没了愤怒,他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喉间溢出,如同受伤小兽的悲鸣,充满了无助和恐惧。“表哥……你怎么样了……你别死……呜……”
吉祥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心如刀绞。他默默上前,跪坐在南瑞身边,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的血污和泪痕,自己的眼泪却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殿下……楚世子他……他武功那么高,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别吓自己……”
“他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南瑞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那个瞎子……老七……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都想害表哥!都想害我!”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再次攫紧了他,他猛地抓住吉祥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吉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表哥会不会有事?那个离十六会不会再找我?老七他……他会不会跟父皇告状?我……”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巨石,砸得吉祥哑口无言。他只能徒劳地拍着南瑞的背,一遍遍重复着苍白无力的安慰:“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殿下,您先冷静下来……”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重华殿。殿内一片狼藉,破碎的器物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南瑞哭累了,也闹不动了,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靠着殿门,沉沉睡去。脸上泪痕未干,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蹙着,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和惊惧。
吉祥守在一旁,将一件外袍轻轻盖在他身上,满眼忧色,警惕地听着殿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这座华丽的宫殿,此刻如同巨大的坟墓,死寂得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皇城另一端,七皇子南珩所居的永和宫。
气氛却比武库还要压抑冰冷十倍!
殿门紧闭,厚重的帘幕隔绝了所有光线和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味,几乎令人作呕。
南珩躺在宽大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脸色苍白如金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身上盖着锦被,但腰腹间的位置,厚厚的纱布包裹下,依旧有暗红色的血迹不断洇出,将那华贵的锦缎染得一片刺目狼藉!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
他闭着眼,覆在脸上的那条织着奇异残月纹路的黑色丝带早己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勾勒出深陷的眼窝轮廓。
白日里在马车中伪装七皇子的那份冰冷威压和高高在上,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重伤后的极度虚弱和难以言喻的阴鸷。
床边,一个穿着王府总管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人(上官鹤)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揭开被血浸透的纱布边缘,查看伤口。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但眉头却锁得死紧,眼中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
这伤口一看就要疼死吧!上官鹤伪装后的脸上露出一丝心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