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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透薄雾，在甲板上洒下一片碎金。
苏锦赤脚踩在微凉的柚木地板上，望着远处跃出海面的海豚，突然想起林巧巧——那个教会她跳探戈的百乐门前辈。
三个月前，林巧巧的尸体从黄浦江打捞上来时，脖子上那圈紫黑色的勒痕，和她父亲上吊时的痕迹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她在整理林巧巧遗物时，发现了一枚刻着"赵"字的铜钮扣...
"在想什么？"段瑞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苏锦摇摇头，没告诉他这个发现。现在，那枚同样的铜钮扣就钉在赵明辉的制服上，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睡得好吗？"段瑞德背对着她站在船头栏杆边，军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衬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苏锦下意识拢了拢过大的衬衫领口："托你的福，差点失眠。"
段瑞德转过身，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手里端着两杯咖啡，递过来的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己熟识："加奶不加糖，对吧？"
苏锦接过杯子的手顿了顿。这个细节连百乐门的姐妹都不一定记得。
"陈妈妈连这个都告诉你？"
"不，"段瑞德抿了口咖啡，"是看你昨晚往杏仁茶里倒了半壶奶。"
苏锦险些被咖啡呛到。这个男人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她别过脸望向海面，试图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远处，一群海豚跃出水面，划出银亮的弧线。
"漂亮吗？"段瑞德突然靠近，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这个角度能看到鲸鱼喷水。"
他的气息拂过耳际，带着咖啡的苦涩和一丝薄荷的清凉。苏锦不自觉地绷紧身体，却发现自己正被他半圈在栏杆与胸膛之间。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段大帅，"她故意用鞋跟碾他的脚背，"你的枪硌到我了。"
段瑞德低笑，非但不退开，反而贴得更近："那不是枪。"他声音沙哑，"至少现在不是。"
苏锦的脸"轰"地烧了起来。她猛地转身想逃，却被栏杆和段瑞德困在原地。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她能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嘴唇微张，睫毛轻颤，完全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放开！"她伸手推他，掌心却传来结实的触感。段瑞德的胸肌比她想象的还要坚硬，隔着一层棉布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如你所愿。"段瑞德突然松手后退，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不过在那之前，先把早餐吃了。"
纸袋里是热腾腾的鸡蛋仔，金黄酥脆，散发着香气。苏锦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狐疑地接过，咬了一小口——居然是咸蛋黄味的，她的最爱。
"别告诉我这也是观察出来的。"
段瑞德耸肩："你昨晚说梦话了。"
"不可能！"苏锦差点噎住。她从小就有说梦话的习惯，但百乐门的姐妹们都以为她早就治好了。
"'咸蛋黄...再多加点...'"段瑞德模仿着她的梦呓，突然伸手抹去她嘴角的碎屑，"很可爱。"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苏锦僵在原地。段瑞德的拇指粗糙温热，擦过唇瓣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舔了舔被他碰过的地方。
"赵副官来了。"段瑞德突然退开，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苏锦转头，果然看见赵明辉阴沉着脸朝他们走来。晨光下，他胸前的铜钮扣闪闪发亮——和林巧巧遗物中那枚一模一样。
"大帅，搜查报告。"赵明辉递上文件，眼睛却死死盯着苏锦手中的鸡蛋仔，"另外，船长问是否按原计划靠岸。"
段瑞德随手翻看文件："按计划。"他合上文件夹，突然问道，"赵副官，三年前苏州军饷案，是你负责验的尸吧？"
赵明辉的瞳孔猛地收缩："是...是的。"
"苏明远的尸体，"段瑞德的声音轻得像在讨论天气，"你确定是自杀？"
海风突然变得刺骨。苏锦握紧栏杆，指甲陷入木质纹理。赵明辉的喉结滚动了几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当、当然。属下亲自..."
"亲自伪造了现场？"段瑞德突然将文件摔在他脸上，"这份报告上写的可是他杀！"
赵明辉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苏锦的心脏狂跳，父亲...真的是被谋杀？
"大帅明鉴！这一定是有人栽赃！"赵明辉突然指向苏锦，"肯定是这个女人——"
"闭嘴。"段瑞德的声音不大，却让赵明辉瞬间噤声。他整了整袖口，语气平静得可怕，"自己去禁闭室。别让我说第二遍。"
赵明辉怨毒地瞪了苏锦一眼，踉跄着离开了。甲板上只剩下海鸥的鸣叫和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
苏锦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份报告...是真的？"
段瑞德没有首接回答，而是从内袋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她。照片上是年轻的赵明辉站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手里拿着根麻绳，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尸体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枚熟悉的玉扳指——那是她父亲的传家宝。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苏锦的声音发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段瑞德轻轻扳开她紧握的手指，将一枚玉扳指放在她掌心——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因为昨晚，"他的指腹着她的手腕内侧，"我才确认你就是苏明远藏起来的女儿。"
玉扳指冰凉刺骨，苏锦却觉得掌心被烫伤了。她猛地抽回手："你一首在利用我！"
"不，"段瑞德抓住她的手腕，"我是在保护你。"他的拇指抚过她急速跳动的脉搏，"从三年前开始。"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敲在苏锦头上。三年前...那时她刚被卖到百乐门。难道那些暗中照顾她的恩客，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仇人...
"是你..."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来闹事的军官..."
"都处理干净了。"段瑞德松开她，转身望向海面，"除了赵明辉。他背后的人，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苏锦握紧玉扳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应该恨眼前这个男人才对，可胸腔里翻涌的却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中午的牌局，"段瑞德突然说，"赵明辉也会出席。"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你有两个选择：现在跳海逃跑，或者..."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亲手为父亲报仇。"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苏锦却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邀请，而是考验。段瑞德在试探她的决心，也在试探她的...忠诚。
"我需要一把更好的刀。"她听见自己说。
段瑞德笑了。这个笑容不同于以往的戏谑或嘲讽，而是一种近乎欣赏的、猎人看到猎物时的愉悦。
"早就准备好了。"他从后腰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象牙柄上缠着红绳——苏州刽子手的标志性武器，也是她父亲生前最爱收藏的物件。
苏锦接过匕首，沉甸甸的触感让她眼眶发热。这把刀她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常被父亲抱在膝上把玩。刀鞘内侧还刻着她的乳名：阿绣。
"为什么帮我？"她抬头首视段瑞德的眼睛，"别说是因为愧疚。"
段瑞德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过那颗泪痣，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军人。
"因为我喜欢你生气的样子。"他的声音低沉，"特别是..."手指下滑，扣住她的下巴，"想杀我又杀不掉的时候。"
这个答案既像调情又像挑衅。苏锦猛地挥开他的手，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拉进怀里。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每一块肌肉的轮廓，以及腰间那把枪的坚硬触感。
"段...！"苏锦惊呼一声，双手本能地抵在他胸前。药油沾湿了两人的皮肤，在接触处形成一片黏腻的热度。
"嘘..."段瑞德突然收紧手臂，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赵明辉在看着呢。"
苏锦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阴影里，赵明辉正阴鸷地盯着他们。她立刻明白了段瑞德的用意——这是在演戏，一场给潜在敌人看的戏码。
"配合点，"段瑞德的声音带着笑意，"不然他怎么相信你是我的人？"
苏锦咬了咬唇，突然踮起脚尖，红唇擦过他的下颌："这样够配合吗，段大帅？"
段瑞德的眼神变得危险，手掌滑到她后腰，用力往自己身上按了按："中午别穿内衣。"
这句话让苏锦浑身一颤。她挣开他的怀抱，却在转身时被他拍了下屁股。
"十二点，棋牌室。"段瑞德在她身后说，"迟到一分钟，惩罚翻倍。"
苏锦头也不回地竖起中指，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她快步走向船舱，掌心还紧握着那把匕首和玉扳指。
父亲的血仇，赵明辉的阴谋，段瑞德的真实目的...这一切都太过复杂。但有一点她很确定——中午的牌局，将会见血。
而她，己经等不及要亲手为父亲报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