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后巷的梆子敲过三更,舞台后的留声机滋滋作响。白绫的尸体就被发现了,刚刚被裹着草席抬了出去,玫瑰突然扑向那只绣着并蒂莲的舞鞋 —— 鞋尖沾着的鸦片膏,在青砖上洇出诡异的紫黑色。
"这是洋人的 ' 黑蜜 '。" 玫瑰的指甲抠进鞋帮,金缕梅香水混着鸦片味扑面而来,"上个月日本人的货被劫,是他让往胭脂盒里藏..." 她突然抓住雨薇的手腕,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指划过对方颈间,"你以为白绫为什么总穿高领?她后颈的烙铁印,和你的一模一样。你为什么不救救她......你为什么不和白老爷说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会说的....她什么都没听见......"
雨薇被抓的浑身发抖。脑海中白老爷书房暗格里的账本突然清晰的如影剧一般闪现。
1933 年冬至,黄家从苏州河运进的十箱 "丝绸",收货人栏写着 "黄夫人"--就是如今的玫瑰。而那时的她披散的卷发间,隐约露出的昂贵的翡翠耳坠如今正戴在白夫人的耳上。
"三年前我在霞飞路绸缎庄做衣裳。" 玫瑰忽然笑出声松开束缚雨薇的手,胭脂混着眼泪淌成血线,"白大少说要捧我当明星,谁知道他让我陪的是... 是军统的鸦片买办。" 她扯开旗袍领口,心口狰狞的烫痕正如那鸢尾形状,"那天白绫替我挡了敲到头上的铁烟袋锅子,她说 '女人的脸是最重要的,玫瑰姐姐是还要上舞台的人 '..."说完她呜呜的哭泣,很大声的哭!惊天动地。
小菊躲在雨薇身后瑟瑟发抖。雨薇摸到白绫攥在手心的纸条,泛黄的宣纸上写着:"东哥,我攒够钱就去找你"—— 难道是白二少教她的瘦金体?原来不受欢迎的白绫,每晚偷偷给小报写作,用微薄的稿酬想买自己,她到死都想要的或许只有自由。
"她偷听到了白夫人她们说.......“”她没听到别的......她没有.....,她只听到她们要把我们送给军阀......."
玫瑰满脸泪痕的抓起鸦片膏涂在镜中自己的脸上,"昨晚她求我一起逃,我说 ' 你连件像样的旗袍都没有,我们逃出去又能怎么样...... '..."是我害了她.....我对不起她....“
后巷突然传来枪响,雨薇似看见贺少帅的新副官站在门口,军靴碾过白绫的绣鞋。
"白家养的戏子惯会惹事。" 副官的枪口冒出青烟,却在看见雨薇探头时偏了准头。玫瑰突然扑过去咬住他手腕,指甲缝里露出白绫的炭笔灰 。副官抬脚踢飞玫瑰。混乱中雨薇拽着小菊冲了出去,听见玫瑰在身后哭喊尖笑:"告诉贺大帅,白绫不可能自杀,她是被人灭口了!" 马路尽头的月光下,雨薇摊开白绫的纸条,背面赫然是白东成在巴黎的照片。
晨雾漫过黄浦江时,雨薇在码头看见贺之章的军车。他下车时踢到半块石头,砸起水花儿清脆的声响。
"日本人出海的货船沉了。" 他掀开风衣露出半截泛黄的怀表,"但我在海底捞到这个......" 上面赫然写着“黄”字。
百乐门的后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白绫悬梁自尽的那一幕,如同一道惨烈的闪电,撕开了这败絮其中的歌舞升平。副官将白绫的尸体带走后。玫瑰趴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满是痛苦与绝望,久久不肯离去。
其实玫瑰也是个苦命的人,她原本是贸易商行黄老板的小老婆,那个有钱的老板曾对她百般宠爱,给她买华美的衣裳,戴璀璨的珠宝,让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然而,命运弄人,黄老板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害死在家中了连同他的大老婆和孩子。一夜之间,玫瑰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她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里的老人在逃难时早己过世,她没有家族可以投奔,也没有亲人能给予她庇护。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来到这百乐门,放下曾经的骄傲,成为了一名歌女。
白绫是她在百乐门唯一的好姐妹。白绫也是这百乐门的歌女,只是她没有玫瑰那样出众的容貌和歌喉,所以并不如玫瑰受欢迎。但两人却在这复杂的环境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平日里,她们会互相帮衬着,在彼此受了委屈时,互相安慰,互相鼓励。可如今,白绫却没了命,这让玫瑰的心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痛得她几乎无法出声。
看着那只孤零零的绣鞋和流淌一地的黑色鸦片膏水儿,玫瑰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跪在地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喃喃自语:“你怎么就这么傻啊,绫子……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好好活下去的吗……你怎么能这么说走就走了呢.....” 周围的歌女们都默默站在一旁,有的偷偷抹着眼泪,有的则是一脸的不忍。这悲惨的一幕,也让雨薇心中泛起阵阵寒意,她也越发觉得这百乐门的背后,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辛酸与无奈,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带着小菊,好好攒钱,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当然她也真切的感觉到白绫的死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雨薇带着小菊,脚步虚浮地回到白家。一路上,白绫悬梁那惨烈的场景仍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白雨微的心脏也还在剧烈跳动,仿佛随时都要冲破胸腔,看来这些事情原主是害怕和恐慌的。
一进白家大门,昏暗的灯光下,养母白夫人正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手中的翡翠烟枪冒着袅袅青烟。她那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般,首首地射向雨薇,让雨薇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还没等雨薇开口,白太太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雨薇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雨薇吃痛地皱了皱眉头,刚想挣扎,白太太己经将那还带着温热的翡翠烟枪按在了她的后背。
“嘶 ——” 雨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后背传来的剧痛让她险些叫出声来。没等雨薇反抗,白夫人的声音响起,
“明晚有个应酬,去陪日本商社的吉田先生。” 白太太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像从冰窖里传出来的一般。
雨薇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她。如今养父不在家,养母这明显是又给自己下了个套儿了。她知道,所谓的 “陪”,绝不是简单的应酬,而是想要让她去做那些不堪的事情。
“母亲,我不去……” 雨薇试图开口拒绝,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太太狠狠地甩过一个耳光。
“你个贱丫头,也不看看是谁把你养大的!白家供你吃穿,养你长大,让你去陪个贵客怎么了?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贵客点名要你去,这好的机会还轮不到你个贱人头上呢!” 白太太恶狠狠地骂道,眼中满是凶狠与不耐烦。
雨薇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起原主的誓言,要报答白家的养育之恩,可如今,这份恩情却成了养母要挟她的筹码。真是可怜又可悲。
小菊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想要上前帮忙,却又不敢。她只能焦急地看着雨薇,眼中满是担忧。
雨薇咬了咬嘴唇,心中涌起一股决绝。她不能就这样任人摆布,不能让养母的阴谋得逞。可在这白家,在这乱世之中,她又该如何反抗呢?她思考着......
“我不去!” 雨薇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道,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却充满了坚定。
白太太没想到雨薇竟敢反抗,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愤怒所取代。
“好啊,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到柴房好好反省反省,不许给她吃喝,看她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白太太怒喝一声,挥手示意一旁的家仆将雨薇拖走。
雨薇被家仆粗暴地拖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倔强。她知道,这只是一场艰难抗争的开始,而她绝不能轻易认输……她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白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