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悉“天轨”核心碎片与高山“秩序锚点”的真相,如同在追光者们心中点燃了一束冰冷的火炬。希望与责任交织,指向那被万古灰雪覆盖的脊梁山巅。杨叔手臂上蛰伏的蚀质,炽羽紧闭的眼帘,墨烬觉怀中沉寂的剑柄,萧竹后背狰狞的疤痕,洛希悦眼中沉重的希冀……所有未愈的伤痛与未竟的追寻,都化作了向顶峰进发的无声号角。
休整带来的些许力量,迅速消耗在攀登的每一步中。空气稀薄得如同被抽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刺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试图泵送更多的血液以对抗缺氧。刺骨的寒风不再是单纯的寒冷,而是夹杂着锋利如刀的冰晶和蚀质灰雪微粒,抽打在裹紧的衣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试图钻进每一个缝隙,带来冰冷与腐蚀的双重刺痛。脚下的“路”根本不存在,只有犬牙交错的黑色巨岩、覆盖着光滑剧毒灰雪的陡坡、以及深不见底、被灰雪掩藏的恐怖裂隙。
他们如同行走在巨兽的脊柱之上,每一步都踏在生死的边缘。
墨烬觉和萧竹轮替背负炽羽,沉重的喘息在寒风中凝成白雾。洛希悦搀扶着杨叔,后者每走一步,乌黑的手臂都在轻微颤抖,脸色在稀薄空气和蚀质侵蚀下愈发灰败,却死死咬着牙关,拒绝成为拖累。探索的重任更多落在洛希悦对能量波动的感知和墨烬觉、萧竹对路线的开拓上。依靠之前发现的“散射轨迹”和炽羽偶尔在痛苦中泄露的模糊指引,他们艰难地向上跋涉,收集着散落在险峻之地的蓝白晶体——每一粒,都离那可能的“秩序锚点”更近一步,也离杨叔的希望更近一分。
三天。在极端的环境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体力的流逝和海拔的攀升是真实的刻度。他们抵达了一处相对宽阔、如同巨大平台般的山脊。这里地势稍缓,狂风被两侧高耸的岩壁稍稍阻挡。平台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冰斗,冰斗内堆积着难以估量的、灰白相间的厚重“积雪”——那是千年沉降的灰霾、放射性尘埃与蚀质污染物混合冰川冰形成的、剧毒而危险的“灰雪毯”。冰斗上方,是更加陡峭、覆盖着不稳定雪檐的黑色绝壁。
“在那里!”洛希悦突然指着冰斗上方一片被巨大冰凌覆盖的陡峭岩壁,声音因激动和缺氧而颤抖,“能量……非常强!非常凝聚!像……像一颗心脏在跳动!”她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冰层。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那强烈的能量感应,远超之前发现的任何晶簇或十二面体!极有可能就是炽羽所说的“秩序锚点”,一颗保存相对完好的“天轨”核心碎片!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疲惫的身躯。小队在平台上短暂休整,墨烬觉和萧竹开始仔细勘察通往那片岩壁的路线。路线极其险恶,需要横穿冰斗边缘不稳定的灰雪坡,再攀爬近乎垂首、覆盖着光滑冰层的岩壁。
就在他们制定计划,准备绳索和简易冰镐(用坚硬岩石和金属碎片绑在木棍上制成)时——
异变骤生!
毫无预兆地,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猛地从冰斗上方、那片陡峭的绝壁之巅炸响!
“轰隆隆——!!!”
如同沉睡的巨神被惊醒,发出愤怒的咆哮!
紧接着,是令人头皮炸裂的、连绵不绝的冰层断裂声!“咔嚓!咔嚓!咔嚓!”声音密集如同爆豆,从冰斗顶部的雪檐传来!
“雪崩!”杨叔嘶哑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瞬间撕裂了稀薄的空气!
所有人猛地抬头!
只见冰斗顶端,那巨大的、如同悬顶之剑的雪檐,正如同被无形巨手撕裂般,整片整片地向下崩塌!崩塌的并非纯净的冰雪,而是混杂着无数灰黑色杂质、散发着浓郁蚀质腥臭的灰雪!它们如同污浊的、死亡的洪流,裹挟着崩碎的冰块、锋利的岩石碎块,甚至隐约可见被冻结在其中的、形态扭曲的变异生物残骸,以排山倒海、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平台上的小队猛扑而下!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灰白色的死亡浪潮瞬间填满了视野,轰隆声震耳欲聋,连脚下的岩石都在疯狂震颤!
这不是自然的雪崩!这是蚀质灰雪在某种扰动(或许是之前小队攀爬引发的震动,或许是那“秩序锚点”能量波动引发的连锁反应)下爆发的、带有强烈污染和物理冲击的死亡狂潮!
“跑!!!”萧竹的咆哮如同炸雷!他一把扯住最近的洛希悦,朝着平台边缘、远离冰斗中心的方向猛冲!
墨烬觉的反应同样快到了极致!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己先于意识行动,一把将背上的炽羽死死护在怀里,用后背作为盾牌,朝着萧竹和洛希悦的方向全力扑去!
杨叔在轰鸣声中踉跄着试图跟上,但左臂的蚀质剧痛和缺氧的眩晕让他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那污浊的灰雪洪流如同巨墙般碾压而至,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
“这边!有洞!”洛希悦在狂奔中尖锐地嘶喊,手指死死指向平台边缘、一处被巨大悬石半掩的、极其狭窄黑暗的裂缝!那是她之前探查能量时无意中发现的,本以为是条死路!
生的希望!
萧竹眼中厉色一闪,速度再次爆发,拖着洛希悦如同离弦之箭冲向裂缝!墨烬觉紧随其后,将炽羽紧紧护在胸前,用身体撞开挡路的碎石!
杨叔拼尽最后力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踉跄着扑向裂缝!
就在那污浊的、带着刺骨寒意和腐蚀腥风的灰雪洪流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
“快进来!”萧竹率先将洛希悦塞进裂缝,反手抓住紧随其后的墨烬觉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连同炽羽猛地拽入!
杨叔最后一个扑到洞口!他半个身子刚挤进狭窄的入口,那毁灭性的灰雪洪流己轰然拍下!
“砰——!!!”
如同万吨巨锤狠狠砸在洞口!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山体都在哀鸣!无数碎石和冰屑如同子弹般激射而入!
“呃啊!”杨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的左腿被一块飞溅的尖锐岩石狠狠击中,鲜血瞬间涌出!同时,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蚀和窒息感的灰雪尘埃,如同毒雾般灌入狭窄的洞穴!
千钧一发之际!
萧竹和墨烬觉同时出手!萧竹用身体死死顶住被灰雪冲击得剧烈摇晃的洞口悬石,防止更大崩塌!墨烬觉则猛地将昏迷的炽羽推向洞穴深处相对安全的洛希悦,自己则反身扑向洞口,用那根加固过的金属管,疯狂地挖掘、拍打着涌入的灰雪,试图堵住缺口!
“杨叔!抓住我!”墨烬觉一边抵挡着涌入的灰雪,一边朝着半个身子还在洞口灰雪中挣扎的杨叔伸出手!
杨叔咬着牙,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抓住墨烬觉的手臂!墨烬觉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在萧竹的支撑和洛希悦的哭喊声中,硬生生将杨叔从致命的灰雪流中拖进了洞穴深处!
“轰隆隆——!!!”
洞口彻底被奔腾而下的灰雪洪流淹没!光线瞬间消失,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狭窄的洞穴中疯狂回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蚀质腥臭的灰雪尘埃弥漫了整个空间,呛得人无法呼吸!
墨烬觉和萧竹用身体、背包和一切能找到的碎石,死死堵住洞口内侧,抵挡着后续涌来的灰雪和冲击。每一次撞击都让洞穴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轰鸣声渐渐减弱,最终化为死寂。只有洞穴内弥漫的冰冷尘埃和浓重的蚀质腥气,以及劫后余生者们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咳嗽声,证明着刚才那场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怖遭遇。
黑暗,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洛希悦颤抖着摸索出背包里一个依靠源点之光碎片微光充能的小型荧光棒,用力掰亮。
幽绿色的、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个狭窄、冰冷、充满尘埃的洞穴。
景象惨烈。
墨烬觉和萧竹浑身沾满了灰黑色的雪粉和碎石,堵在洞口,剧烈喘息着。萧竹后背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灰雪污迹。墨烬觉的虎口崩裂处被灰雪覆盖,传来刺骨的冰冷和腐蚀的微痛。
杨叔瘫坐在洞穴深处,左腿被岩石划开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裤管和地面冰冷的灰雪。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左臂的蚀质伤口在灰雪尘埃的刺激下,乌紫色似乎又活跃了一丝,剧痛让他额头上布满冷汗。
炽羽躺在洛希悦怀里,依旧昏迷,但呼吸急促,紫罗兰色的眉头紧蹙,仿佛在梦中也被这污浊的气息和剧烈的震荡所侵扰。她的嘴唇边,沾上了一丝灰黑的雪粉。
洛希悦紧紧抱着炽羽,脸上沾满泪水和灰痕,幽绿的光芒映照着她惊恐未消的大眼睛。
洞穴狭窄,空气污浊冰冷,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洞口被沉重的灰雪彻底封死,不知有多厚。唯一的出口,似乎只剩下洞穴深处那未知的黑暗。
灰雪崩的狂啸己然平息,但死亡的阴影,却在这冰冷的绝壁洞穴内,更加粘稠地弥漫开来。源点之光碎片在背包中沉默,墨烬觉怀中的剑柄冰冷依旧。追光者们,再次被命运抛入了一个更深的、与世隔绝的绝境牢笼。而唯一的生路,或许就隐藏在这洞穴深处,那未知的黑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