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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宾客的目光如针般刺来，白薇指尖冰凉，却不得不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起身。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在她与父亲之间扫过，厅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声响。
“女儿去去就回。”她朝老夫人福了福身，裙摆下的双腿却微微发颤。
穿过回廊时，夜风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府门外，质子的随从捧着个红绸覆盖的物件躬身而立。见白薇出来，那人恭敬地掀开绸布——
竟是一面精巧的紫檀木插屏！屏风不过巴掌大小，却用金丝嵌满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在灯笼映照下流光溢彩。
“我家主子说，南燕有'百寿呈祥'的习俗。”随从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跟出来的管事听见，“特意命工匠赶制三日，贺老夫人松鹤长春。”
白薇接过插屏，沉甸甸的檀木透着幽香。她仔细端详，这屏风做工极为考究，每个寿字都笔力遒劲，看不出任何异常。
“替我谢过质子殿下。”她刻意提高声音，“南燕的风俗果然别致。”
回宴席的路上，管事婆子们的窃窃私语不断飘来：
“南燕？他不是个质子吗？”
“听说南燕王正妃之位空悬......”
“相爷莫非是要......”
白薇咬紧牙关。宇文翊这招太毒了！既用“南燕”二字暗示联姻可能，又当众将她与异国牵扯在一起。父亲最重清誉，岂能容忍这等流言？
果然，当她捧着插屏回到宴席时，白崇晦面上虽还带着笑，握着酒杯的手却己青筋暴起。老夫人接过插屏细细端详，忽然意味深长道：
“难为质子殿下记挂着老身。”她示意身旁嬷嬷将屏风收好，“这份心意，老身就留在寿安堂了。”
白薇心头微动。老夫人这是刻意不让她接触这份寿礼？还是另有用意？
白薇注意到父亲与老夫人低声交谈了几句，脸色都不太好看。她正欲退下，却听见老夫人对身旁嬷嬷吩咐：
“把质子送的屏风放在我寝室的紫檀架上，好生收着。”
嬷嬷领命而去。
宴席正到酣处，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声响。管家匆匆入内，高声道：“昭阳公主遣人送寿礼到——”
满座宾客顿时肃然。白崇晦连忙起身，带着白家众人迎至厅门。只见八名锦衣太监抬着西架朱漆礼箱，为首的掌事太监手捧泥金礼单，朗声念道：
“公主殿下赐白老夫人：南海红珊瑚树一株，千年老山参一对，缂丝《蟠桃献寿图》一幅，御制鎏金香炉一尊——”
每念一样，便有太监将物件呈上。那株三尺高的红珊瑚通体赤红，在烛光下流转着瑰丽的光彩，引得满堂惊叹。白老夫人正要谢恩，掌事太监却又捧出个锦缎包裹的卷轴：
“公主亲笔所书《金刚经》全卷，为老夫人祈福。”
白老夫人闻言竟颤巍巍起身，亲自接过经卷。展开一看，金粉写就的经文熠熠生辉，落款处还盖着公主的凤印。
“老身何德何能......”老夫人声音微颤，朝皇宫方向深深拜下。
白薇站在女眷队列中，看见嫡母王氏的脸色己经阴沉如水。白芷更是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戳破绸面。
“不过是仗着入宫伴读的便利......”白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也值得这般显摆？”
王氏按住女儿的手，声音不高不低：“芷儿慎言。公主赐礼是天大的体面，咱们白家......”她眼风扫过白薇，“上下都与有荣焉。”
这话听着客气，却将“上下”二字咬得极重。席间几位夫人交换着眼色，显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回席后，白薇安静地坐在末位，却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老夫人特意命人将公主送的香炉摆在寿安堂正厅，又将那幅《蟠桃献寿图》挂在最显眼处，对珊瑚树更是赞不绝口。
“母亲，”宴席将散时，王氏终于忍不住道，“公主这些贺礼太过贵重，是不是该收入库房......”
“怎么？”老夫人手中茶盏一顿，“你是觉得老身配不上这些？”
王氏脸色大变：“媳妇不敢！只是担心......”
“我还没老糊涂到连几件礼物都看不住的地步。”老夫人淡淡道，“珊瑚树就摆在我房里，也好日日看着沾沾福气。”
白薇低头抿茶，掩去嘴角一丝苦笑。公主这份厚礼，表面是给老夫人做脸，实则是在众人面前抬举她。只是这份“抬举”，怕是要让嫡母更加记恨了。
果然，宴席散后，白薇刚要告退，就听见王氏在廊下对心腹嬷嬷吩咐：
“去查查，公主为何突然这般厚待我们白家。”她冷笑一声，“可别是有人暗中使了什么手段......”
夜风拂过回廊，白薇拢了拢衣襟。远处寿安堂的灯火还亮着，隐约可见老夫人坐在窗边的身影，正对着那株红珊瑚出神。
清晨，白薇刚梳妆完毕，春桃就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烫金帖子。
“小姐，永昌侯府送来的赏花宴请帖！”
白薇接过帖子，指尖抚过上面精致的芙蓉花纹。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正经贵女们的邀约，以往这些场合都是白芷独占风光。
“听说这次连昭阳公主都会去呢。”春桃喜滋滋地补充。
白薇唇角微扬，可随即又想起什么，眸色暗了暗：“白芷也收到了吧？”
春桃笑容一僵：“大小姐一早就派人去锦绣坊裁新衣了，说是要穿云锦纱的裙子去赴宴......”
白薇合上帖子，轻轻搁在妆台上。
——这场赏花宴，怕是不会太平。
白薇一下马车，就听见花厅里传来阵阵娇笑声。她理了理衣裙，刚迈步进去，原本热闹的厅内却忽地静了一瞬。
几位贵女正围着白芷说笑，见她进来，竟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
“哎呀，这不是白二小姐吗？”永昌侯嫡女周明兰故作惊讶，“没想到你也来了。”
白芷掩唇轻笑：“妹妹如今可是公主面前的红人，自然哪儿都少不了她。”
这话听着亲热，却字字带刺。白薇面色不改，福身行礼：“周小姐，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