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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捧着那锅温热的汤，看着窗台上那盆在夜色里轻轻摇曳的薄荷，又低头看看膝盖上那张被仔细贴好的创可贴，还有书页里那片金色的银杏叶书签。汤的香气暖暖地包围着他，膝盖上被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林霁指尖的温度。刚才那股酸酸涨涨的情绪，慢慢地、慢慢地化开，变成一种奇异的、温热的甜意，悄悄爬上了嘴角。
他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暖意瞬间蔓延到西肢百骸。他低头看着汤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窗外，林霁房间的灯亮了。没过多久，窗户被推开，林霁的身影出现在窗边。他没有看过来，只是安静地望着夜空。江屿也放下汤勺，走到自己的窗边，推开窗。
两人隔着短短的距离，隔着月光和薄荷的清香，谁都没有说话。但空气里，那无形的紧绷和隔阂，己经悄然消散。连廊的顶棚上，葡萄藤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一首温柔的和解曲。
江屿深吸了一口带着薄荷清香的晚风，感觉胸腔里那颗烦闷了许久的心脏，终于又稳稳地、有力地跳动起来。他偷偷瞄了一眼隔壁窗边那个安静的身影，在心里小声地、无比确定地说：嗯，和好了。
校际篮球赛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像悬在头顶的倒计时。江屿膝盖上那块暗红色的痂终于开始发硬、脱落，露出底下的新皮。他能走路了，能慢跑了，甚至能试着跳起来摸一摸篮筐了。可每次落地时，膝盖深处传来的那丝若有似无的钝痛，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焦灼的心上。
林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着江屿在放学后独自留在空旷的球场上，一遍遍练习着变向、急停，汗水浸透了他的T恤，紧贴在绷紧的脊背上。看着他每一次落地时，眉头会下意识地蹙紧，动作会有一瞬间微不可察的迟滞，然后又咬着牙继续。
“别练太狠，”林霁递过去拧开的矿泉水瓶，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却落在江屿微微发颤的膝盖上，“医生说还要养。”
“知道知道！”江屿一把抓过水瓶，仰头猛灌了几口，水流顺着嘴角和下颚淌下，混着汗珠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腾消失。他抹了把嘴，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火苗，“我心里有数。”
林霁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江屿很看重这次比赛，也了解江屿的“有数”，那通常意味着把油门踩到底。他沉默地站在场边，看着那个在夕阳下不知疲倦奔跑跳跃的身影，看着他在起跳落地时，那瞬间咬紧的牙关和额角暴起的青筋。一种熟悉的、带着沉重感的担忧，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心头。
傍晚的天空像被泼了浓墨，乌云低低压下来，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江屿没回家。他心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只有球场上的奔跑和撞击才能让他暂时忘记膝盖深处的不适，忘记赛期逼近的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