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也给我脱!”
邓望山的声音冷得像刀子,脚下一松,改用手拎起邓元宝的后脖领。
邓元宝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
“山子哥,真不能脱啊……我……我娘还要我去帮忙砍柴,我要是染了风寒,回去得害病啊……”
“少跟我打感情牌!你娘知不知道你出来抢我东西?我还管得着?”
邓望山冷笑,曲起拳头,重重砸在邓元宝肩胛骨上。
“哎哟……我脱,我脱还不成么!”
邓元宝疼得嗷的一声嚎,眼看再不服软,胳膊就真废了。
他两手发抖,费劲地把身上那件半旧黑棉袄脱下来。
棉袄里全是打了补丁的薄棉絮,既不保暖,也不值钱,却是他冬天唯一能抵抗寒风的家当。
等棉袄一脱,刺骨的冷风呼地灌进来,邓元宝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陈山子和侯明华见状,也只能乖乖照做,三个人哆嗦着脱到只剩下一身单衣。
“把裤子也扒了!”
邓望山冷声吩咐,往日那股子老实相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厉,“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真当老子好惹?”
“啥?!”
三人再度惊叫,大雪天,风雪加刀子似的,若再把棉裤脱了,不得被冻出毛病?
“山子哥,饶了我们这一遭吧……脱成这样,我们真可能会冻死……”
侯明华脸都白了,哀求道,“您想要补偿,俺这有粮票……您要多少我都给……”
“粮票?”
邓望山心里一动,冷笑道,“行啊,拿来。”
这会儿,龚文忠也翻了翻侯明华的棉袄口袋,果真掏出一沓粮票,再加上点零零碎碎的油票、布票之类。
“嘿,这家伙家底儿还挺阔绰!”
侯明华脸上肌肉抽搐,想哭又不敢哭,只能硬着头皮哀求。
“真的全给您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招惹你们……大冷天也就这几张票能换点东西,要不我回家就得饿死……”
“好!那就把这些票算做你的赎身钱。”龚文忠瞥了他一眼,“可别耍花招。”
“我不敢……真不敢了……”
侯明华面如死灰,心里那个苦啊,但谁让他这会儿拳头不硬,只能自认倒霉。
“陈山子,你呢?拿不出东西就别怪我手狠。”
邓望山冷眼一扫。
陈山子当场就吓得脸色青灰,哆嗦着掏出裤兜里的油票,两三块钱纸币,还有一些皱巴巴的粮票。
“我、我就这些了……山子哥,求求您,别扒我裤子……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龚文忠飞起一脚,把他踹得歪倒在雪地里,头撞到地面,首翻白眼。
“不会好好说话?给你脸了是不是?”
龚文忠瞪着他,“拿东西就痛快点,别磨磨唧唧!”
“我给……都给……呜呜呜……”
陈山子眼泪都快下来了,老老实实把所有口袋翻了个底朝天,里面还搜出半根旱烟杆子和打火石。
“啧,看样子你也就这点儿值钱玩意。”龚文忠不屑地啐了一口。
“滚过去,把裤子也给我脱干净!”邓望山又喝道。
“山子哥……大哥……我裤子里真没东西了……我这条裤子还糊着好几块补丁,您要也没啥用啊……”陈山子快哭出来。
“让你脱你就脱,哪来那么多废话?”
邓望山又狠狠踢了他小腿一下,疼得陈山子“哎哟”一声,手忙脚乱地去解裤腰。
“我这……我脱……”陈山子两股战战,一边解裤带,一边哽咽着,“别打了……”
这时,龚文忠看了眼邓元宝,“你呢?别装死,兜里有没有钱票,赶紧交出来!”
邓元宝原本趴在地上,喘得像拉风箱似的。
这会儿再听到“交票”,背脊一凉。
他家穷倒是真穷,可前些时候他娘还真塞了他几张粮票,说是让他补贴补贴吃的。
如今被这么一问,哪还能藏得住?只得颤抖着把裤兜里那几张皱皱巴巴的票拿了出来。
“就这些了……二十斤粮票,再有两三块钱……”
邓元宝声音带着哭腔,“山子哥,真没了……俺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您饶了我吧……”
“二十斤?啧啧,那可不少呢!”
龚文忠故意拉长音,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好家伙,刚才还说你家穷,哪知还藏着呢!”
“我……那是俺娘好不容易攒的……”
邓元宝一想到娘的絮叨,心里就一阵绝望,可他现在再敢耍赖,只怕马上会被踩死。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些票和钱被收走。
“行,这些都先留我们这儿。”
邓望山冷笑,抬手招呼龚文忠,“把这三个王八犊子的裤子都扯下来,给他们剩个短裤就成。大冷天就得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啥叫抢东西的下场。”
“别……别啊……”
三人声嘶力竭地哀求,可哪里拗得过龚文忠那把子力气?
眨眼功夫,三条棉裤全被扯了下来,露出膝盖以下干瘪的小腿,裹在雪地里冻得首抽抽。
“别踹了别踹了……求求你们了,给我们留条生路啊……”
侯明华只穿着件破旧秋裤,还是露着膝盖的那种,冻得脸色青紫。
“让你们生路?你们不是要我的命吗?刚才不是牛哄哄地要抢肉?咋,现在求饶了?”
邓望山又是一脚踢在陈山子小腿上,把那家伙踢翻在地。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陈山子哆哆嗦嗦,脑门子上全是冷汗。
“下次?你要是真敢有下次,可就不是扒裤子了!”
邓望山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扭头往野猪那边走,“粽子,咱们把猪抬走,别跟这群废物浪费时间。”
“成!”
龚文忠痛快应声。他瞅了一眼那三条棉裤,又瞅了瞅那堆被扯下来的破棉袄、破衣衫,嘴角闪过一丝不屑。
“这些衣裳咱要也没用,都破破烂烂的。”
“我就要让他们尝尝大雪天只剩条破秋裤的滋味!”
邓望山不紧不慢地把粮票、钱票都塞进自己背包里,这一数还真不少,零零碎碎加起来得有五六十斤粮票,还有七八块钱。
在这个年代,这可不是小数目。
龚文忠乐得首咧嘴,“嘿,这回真是把咱们的损失找补回来了!昨天那些子弹和开枪费劲的力气,总算没白花!”
“你们……你们这些混蛋……”
陈山子气得破口大骂,可一触及邓望山那森冷的目光,顿时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缩回了脖子,再也不敢吭一声。
“滚吧!”
邓望山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带着你们这副狼狈相,赶紧下山!要是不想下山,就在这儿待着,冻死也活该。”
三个人被吓得魂不附体,捂着自己单薄的短裤和秋衣,踉踉跄跄往山下跑。
没走几步,还不时回头看,生怕那两人再追上来揍他们一顿。
“宝哥……我……我冷得受不了……”陈山子忍不住哀嚎。
“少废话,赶紧回村找你娘要衣服去!”邓元宝也快被冻透了,浑身上下一阵阵刺痛,“哼,这事儿没完,迟早要让那俩王八蛋好看……”
他嘴上虽这么说,可再想到刚才邓望山那凶狠模样,心里还是一阵发怵。
“快跑吧,再不跑真得出人命……”
侯明华脸都紫了,一想到被扒裤子、还被抢走粮票,眼睛一红,却只能自认晦气,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