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盯着桌上那一包包鹿皮、狼皮,又看了看地上捆好的干肉,脸上笑容更盛。
听到邓望山开口要“一千多斤粮食加春耕种子”,他眉头一挑,将灯泡拧亮了些,压低嗓门道:
“山子,你还真是胃口不小,这些东西,估摸着换个五六百斤粮食没问题。可你说一千多斤,外加种子?那可就得再补货,或者再补钱票。”
龚文忠连忙往前凑,低声说:“华哥,咱兄弟也不是第一次跟你打交道。你知道我们手里还另有狼肉、鹿肉存货,回头要是全部拿来,份量可不少。就看你能不能消化这么多?”
华哥眯了眯眼,似笑非笑:“消化倒不是问题。说句心里话,外头现在不少城里人、机关单位其实都馋野味儿,但正规渠道来不了这么多。我若一次性收你们太多,怕是容易惹人注意。所以啊……”
他说到这儿刻意顿了顿,望着邓望山,抬抬下巴:“你也是聪明人,知道现在风声紧。搞不好得想个折衷法子。要不,分两拨送来?一半先换粮,再一半再换种子。这样一来,我也能把货往不同渠道散。你们俩不用担心‘一次性太大动作,被盯上’的麻烦。”
邓望山明白,黑市也有黑市的潜规则。
一次性带来太多山货,若没分散得当,确实容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他琢磨了片刻,才点头:“也行。先换粮,再换种子,分两次操作。不过,华哥,我还有个大宗买卖想跟你提一提。”
“哦?”华哥眼神闪烁,斜睨着邓望山,“你小子上回不过是要点布票和粮票,这回还要啥?种子、粮食之外,你还能瞄上什么?”
邓望山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侧耳听了听门外动静,见把门的壮汉并未走远,便伸手把仓房门关得更紧一些,这才压低声音道:“华哥,我还想搞一台绞肉机。最好是大一点的工业机子。”
话音一落,华哥蓦地一愣。龚文忠也是跟着补充:“对,大伙儿平时宰猪剁肉全靠手工刀切,费劲不说,还不能做更精细的火腿肠。咱兄弟想搞个好设备,回头在镇上或者县里弄点营生。只要能做出好货色,不愁卖不出去。”
仓房里顿时安静两秒。华哥缓缓地敲了下桌子,眉头却皱得更深:“你们俩脑瓜子还挺灵光!想做火腿肠?这玩意儿城里倒是有些小作坊偷偷鼓捣,可机器……得从哪个厂里走私出来才行,而且还是得绕好几道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上下打量邓望山,似乎想看穿这小子哪来的底气,要搞这么大的工业设备。
七十年代的背景下,可别说农户了,就是镇上的供销社,也不会正儿八经地卖这玩意儿。
邓望山神色平静:“我知道难。可华哥你门路广,能把国营厂里流出来的边角料都兜住,一台机器总能想法子吧?我们不会白让你帮忙,价钱好商量。”
“哈哈,山子,你还真看得起我。”
华哥半揶揄地笑了笑,但语气里听不出推辞,反倒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意味,“你让我想一想。大型绞肉机……唔,我前阵子倒听说有伙人从某个食品厂运出过几台老设备,原本要当废铁处置。只不过手续不全,都怕被人发现……”
他话说一半,却故意收住,仿佛要看看邓望山的反应。
邓望山迎着他的目光,咧嘴笑:“只要东西能用,哪怕旧一点,我都认。关键就是得够大,得能绞得动咱们做肠子的肉。我打算先改良下配方,做出油炸火腿肠,然后再琢磨别的吃法。华哥,你若能把机子搞到,我绝不会亏待你。”
华哥见他神色真挚,也知这小子是动了真心思。
他一手拍在桌上,语气也变得痛快起来:“行!既然你有这胆子,我也给你搭桥牵线。这样吧,一周之内我想办法把货凑齐,到时候你来这儿或另约个暗处,我把机子给你运来。不过,价格可不便宜——工业品比粮食还金贵,这你该明白。”
“说个数,咱们好做预算。”邓望山并不含糊,首接问价。
华哥伸出手指来回晃了晃:“底价,一千三百块。这还是走私价,别嫌高。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东西,要不是你小子跟我打了好几回交道,换别人,我都懒得搭理。”
一千三百块!在这个年代,普通城镇工人一个月工资三西十块,农民就更没几个钱,许多人一年到头也攒不下百儿八十。
这笔钱够一户普通人家花好多年!龚文忠听得差点咂舌。
可他回头一看邓望山,只见对方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露出惊恐或畏难的神情。
“华哥,你这价格,能不能再松一点点?”邓望山试着探问。
“一分都不能少。你也知道工业品贵,而且这东西来路复杂,万一被查到可是掉脑袋的买卖。我这边上下打点,没少花钱。”
华哥语气斩钉截铁,“可你放心,既然我张了口,就不会临时涨价。一千三,爱要不要。”
邓望山静默数秒,最后点了点头:“成,那就一千三。机器只要完好能用,我这边答应拿货或现金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