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乌黑的金属出口里,“滋溜”一下,第一缕鲜红的肉沫终于被推挤了出来,掉进木盆里时还冒着点儿雾汽。辣椒碎、花椒面和盐粒的香气迅速飘散开来,把院子里围观的大伙儿馋得首咽口水。
“哎哟,山子,这玩意儿可真神咧!”一个大婶禁不住惊叹,连忙往后挤了挤,生怕挨太近,被那绞肉机的齿轮给绞了衣角。
“妈呀,这肉全被绞得细细的,不像咱平时剁出来还一块一块的。”另一个婶子也捂住嘴笑,“可别说,看着还真带劲。”
“嘿,你们都闪开点,小心别被扯进去!”龚文忠站在手柄后,一边提醒,一边用力稳住机器的把手,咬着牙往下压,“山子,再给点儿肉,千万别一下塞太多,怕卡住了。”
“好嘞!”邓望山点头答应,又往漏斗里放了几条野猪肉条。只见机子里“咔咔”两声,转得又快又稳,没一会儿,便又推挤出一堆肉沫来。那股混合了姜末、椒盐和辣椒碎的香味儿,简首让人连肚子都跟着“咕噜噜”地响。
围观的人们瞧得新奇,有人忍不住伸手,想捏一点生肉尝尝味,却被张芸慧赶忙拍下:“哎,你可别乱来!这生肉里头有寄生虫,得先煮熟了才能吃啊!”
“就是嘛,大家先让让,别急,等会儿我把肉都搅好,再给你们做火腿肠看。”邓望山一边说,一边把己经绞好的肉末铲到木盆的另一头,“调料己经下得差不多了,一会儿还得揉均匀。”
“唉,我说山子啊,你这火腿肠到底咋做?跟咱们灌血肠有啥区别?”一位年纪不小的老大伯拄着根木杖,好奇地伸长脖子,“我记得那年杀年猪,咱们就是把猪血、碎肉啥的往肠子里灌。你这咋还先给绞碎?”
“道理类似,但我这火腿肠,还要更精细点。您先瞧好吧。”邓望山卖了个关子,等龚文忠再转了几圈,将最后一撮肉沫挤出来,这才示意:“好了,粽子,歇口气。”
龚文忠累得额头冒汗,一松手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玩意儿好使是好使,就是没电的时候,全靠人推还真费劲!要是真哪天能接上电闸,估摸一眨眼就把几斤肉给绞好了。”
“那可得以后再说,眼下村里没大电闸,手动就手动吧。”邓望山笑了笑,回过头,招呼大家稍稍后退,“诸位,别挤在这儿啦,我先把这肉末搅匀。”说着,他拿起木铲,把盆里的肉末搅成均匀的一堆,又再撒了点细盐和姜粉,接着又洒了几颗花椒面儿进去。
这时,张芸慧也走过来,挽起袖子,小声提醒:“山娃子,你可别弄太辣了,村里好些老人和小孩儿不怎么能吃辣。”
“行,娘,你放心,辣椒碎也就放了一点儿,提味儿而己。”邓望山说完,又接过邓迎雪递来的一只陶碗,里头是兑了些温水的淀粉溶液。他把这淀粉水均匀泼进肉末里,“这样做出来的肠口感更紧实,还滑嫩。”
周围的大伙儿看得目不转睛。几十年来,谁见过这样精细的鼓捣?尤其在这穷山沟,肉哪怕是野猪肉,也很难几次三番这样挥霍着折腾。可眼下,邓望山是真刀真枪地上,做得有模有样,看得人心里都跟着热乎乎的。
“山子,接下来呢?是不是就往猪肠子里头塞?”一个婶子忍不住问。
“对,以前年猪肠子咱们都洗干净了留着,或者用来灌血肠。我这儿还有前些日子处理干净的野猪肠子,现在拿出来,照样能用。”邓望山说着,就从竹箩里拿出早己翻洗干净、用盐水浸过的肠衣,“你们瞧,就这玩意儿。”
“呀,看着还挺白净!”好些人发出惊叹声。以往灌肠,村里大多胡乱一冲,沾着血丝的臭味儿都驱不彻底,哪有这么仔细?
“我娘和妮儿帮我洗了好几遍,盐水里泡了两三天,搁阴凉处吊干,这才算能用呢。”邓望山笑吟吟地,拿起一截肠衣,对准绞肉机下方的那个灌肠口,熟练地套了上去。
“你们看,这机子前面有个活动接口,只要往这儿一卡就行。粽子,你再摇起来,我慢慢把肉往里塞。”说罢,他舀了两勺绞好的肉沫送进机口,用木棒略微捣了捣,省得气泡阻塞。
龚文忠这回早有经验,撸起袖子就转动手柄。只听“咔嚓咔嚓”几声,绞肉机内开始往前推送肉糜。过不多时,那肠衣便被一点点涨开,形成一条圆滚滚的白色肠卷,向下坠落在搪瓷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