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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艇外壳与深海压强对抗的呻吟声，像极了南初分娩时的喘息。女儿漂浮在球形生态舱里，脐带血凝成的金丝正穿透玻璃，在海水中编织发光网络。时宴的金属指节敲击着操控台，每一下都激起舱内淡红色的生物荧光——那是他血液里纳米机器人死亡时发出的哀悼。
"北纬11°20′，东经142°11.5′。"南初将量子芯片插入导航仪，父亲刻在舱壁的方程式突然活过来，化作磷虾群在舷窗外游弋。当深度突破10994米时，压强计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整个舱室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黑暗中，女儿的笑声像玻璃风铃般清脆。她的瞳孔亮起幽蓝冷光，照亮前方突兀出现的花岗岩平台——那上面堆叠的鲸骨化石，排列类DNA的碱基对结构。
时宴的机械臂突然不受控地插入操作面板，鲜血从金属关节渗出，在控制台上写下一串质数："他们在我的神经网络里种了定位程序。"
南初扯断生态舱的应急电缆，将女儿绑在胸前。当潜艇擦过海底火山的热液喷口时，她看见那些金丝网络正在吞噬管栖蠕虫的基因链，女儿细软的胎发间生长出荧光珊瑚的微观结构。
登陆舱开启的瞬间，压强差卷起的漩涡吞没了时宴的警告。南初在狂暴的水流中抓住鲸骨化石，指腹被锋利的硅藻沉积物割破，血珠竟悬浮成血型抗原的分子模型。女儿伸手触碰那些血珠，所有ABO血型突然开始坍缩融合。
"别让她接触原始汤！"时宴的声带迸出电火花。他的右腿完全金属化了，每走一步都在玄武岩上留下燃烧的脚印。前方幽蓝的洞穴深处，数以万计的深海贻贝正开合贝壳，露出内壁刻着的线粒体夏娃基因序列。
南初的防护服在强酸海水中溶解，皮肤却开始分泌珍珠质。怀中的女儿发出满足的叹息，那些从贻贝体内飘出的古菌孢子，正汇聚成三十八亿年前的生命初始代码涌入她的囟门。
"这是地球的基因备份库。"时宴的机械眼穿透黑暗，扫描着岩壁上蜂窝状的存储单元，"每个六边形孔洞都封存着某个灭绝物种的原始基因，最深处藏着智人未被编辑的初始版本。"
女儿的啼哭忽然掀起次声波。岩壁崩裂处，露出浸泡在液态甲烷里的水晶棺椁。南初的视网膜上自动解码出棺盖的楔形文字——那是她的名字，用尼安德特人的计数符号书写。
时宴的金属手掌按在棺椁上，瞬间被反物质涂层灼出黑洞："他们复制了你。"
水晶棺内，另一个南初正在微笑。她的腹部隆起，脐带连接着无数发光菌丝，那些菌丝穿透海床，连接着五大洲的火山地震带。当女儿的金丝网络与菌丝接触时，整个海沟突然发出心跳般的搏动。
"妈妈。"两个声音同时在耳畔响起，怀中的女儿和棺中的复制体眼波流转，"我们来找回被剪切的基因。"
时宴的胸腔突然炸开，机械心脏暴露在深海高压中。他扯断连接脊椎的数据缆线，将还在搏动的心脏按进棺椁裂缝："用我的量子纠缠态破坏克隆程序！"
南初在剧痛中觉醒。她的子宫创口再次崩裂，鲜血却在海水中凝聚成干细胞集群。当她把量子芯片刺入女儿掌心时，整个海底基因库开始倒流——恐龙的编码注入硅藻，猛犸象的序列重组水母，而棺中复制体的菌丝正将人类基因播撒向热泉口的古菌群。
"免疫系统不是杀戮，"女儿的声音混着鲸歌回荡，"是让生命回到可变异的状态。"
时宴的机械躯壳在海床上爬行，身后拖曳着光年长的血痕。当他终于抓住南初的脚踝时，皮肤下的纳米机器人突然集体自焚，幽蓝火焰中浮现老夫人被反噬的惨叫——那些试图控制基因的代码，正在女儿的金丝网络里变异成自杀指令。
海面突然坠下燃烧的卫星残骸。南初仰望穿透万米海水的火光，看见基因武器爆炸形成的极光里，有无数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正沿着大气层传播。女儿挣脱襁褓游向复制体，两个身影在古菌云中合二为一，脐带化作连接海沟与电离层的巨大双螺旋。
时宴的金属骨骼开始融化。他最后的人类手指拂过南初长出鳃裂的脖颈，将父亲实验室的密钥刻在她锁骨上："去重启白垩纪的火山，那是地球最后的免疫应答……"
当南初吞下他融化的金属心脏时，女儿的金丝网络突然收缩。海底基因库的所有存储单元同时开启，六亿年的基因谱系轰然注入她的子宫。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看见自己隆起的腹部浮现出陆地轮廓——那上面正在重演寒武纪的生命大爆发。
咸涩的羊水再次包裹全身。南初在海沟最温暖的泉眼蜷缩成胎儿姿态，岩壁上父亲的名字正被矿物重新书写。当第一个三叶虫的基因在她输卵管中成型时，深海中响起了时宴的声音，那声音通过量子泡沫传递，带着宇宙背景辐射的温柔："这次要记得给女儿讲《小王子》，别再用基因图谱当童话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