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的袖扣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站在玄关处调整领带时,发现小满正蹲在鞋柜旁摆弄他的公文包。男孩将听诊器贴在牛皮包表面,稚嫩的眉心拧出与年龄不符的褶皱——这是上周家庭医生来访时落下的玩具。
"这里在发烧。"小满仰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汪沉静的湖水,"每分钟震动128次,比昨天快15次。"他指的是包内不断震动的手机。时宴蹲下身,看见儿子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蜡笔画,隐约是心电图般的锯齿线条。
南初端着马克杯从厨房转出来,薰衣草紫的家居服下摆扫过小满头顶:"爸爸的公文包又不是病人。"她笑着抽出听诊器,却在触及包内传出的密集震动时僵住笑容——这种频率的来电,通常意味着公司出了紧急状况。
会议室的落地窗外,暴雨冲刷着城市天际线。时宴松开第三颗衬衫纽扣,投影仪蓝光中浮动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量子计算模型。然而此刻那些精密缠绕的曲线全部变成了猩红色,像血管般在屏幕上突突跳动。
"核心数据链出现异常波动。"技术总监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传来,"我们怀疑...是人为泄露。"
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响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时宴的指尖无意识着婚戒内侧的刻痕,那里藏着南初当年亲手绘制的星轨图案。当他触到某个特殊凹点时,脑海中突然闪过清晨小满画的"心电图"——那些紊乱的波形与此刻跳动的数据链竟惊人相似。
"查内网访问记录。"他的声音在惊雷中格外清晰,"重点排查能接触原始模型的工程师。"话音未落,助理突然推门而入,手机屏幕上是幼儿园的紧急来电。
南初握着数位笔的手悬在半空,水彩颜料正顺着倾斜的画板缓缓流淌。玄关处传来小星星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混合着雨水敲打窗棂的节奏。穿粉色雨靴的小姑娘蜷缩在换鞋凳上,裙摆沾满泥浆,怀里紧抱的兔子玩偶缺了只耳朵。
"向日葵...向日葵死掉了..."小星星把脸埋在玩偶肚子上哭诉。南初这才注意到她书包侧袋插着的向日葵标本,原本金灿灿的花盘此刻发黑蜷曲,像是被什么腐蚀过。
林老师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歉意:"科学课观察植物细胞,小星星非要给向日葵喝她的'魔法药水'..."南初蹲下身,在女儿书包内层摸到半瓶荧光绿的液体——是她上周落在工作室的丙烯调和剂。
"这是星星的彩虹药水..."小姑娘抽噎着指向窗外,"我想让向日葵不怕下雨..."
惊雷劈开云层的瞬间,南初突然想起什么。她轻轻掰开玩偶的伤口,在棉花深处找到几粒微型芯片——这是时宴去年给孩子们做的防走失定位器。此刻某个芯片正在发出异常频闪,像是暗夜里不安的萤火虫。
幼儿园储物柜的金属门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时宴的皮鞋踩过积水,在水磨石地面上踏出急促的鼓点。保安调取的监控画面里,小满正踮脚打开某个教师的储物柜,月光照亮他手中旋转的魔方——那分明是时宴书房的3D加密锁模型。
"他说要给'生病的数据'喂退烧药。"林老师递上皱巴巴的画纸。时宴认出这是上周儿子画的"量子纠缠",此刻画纸背面却多了串微分方程,稚嫩的笔迹推导着他公司泄露的核心算法。
储物柜深处传来机械转动的轻响。时宴伸手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盒,指纹锁屏亮起的瞬间,他瞳孔骤缩——这是他在保险柜最深处存放的原始数据盘,此刻却闪烁着诡异的绿色呼吸灯。
"小满说这是从爸爸手表里掉出来的..."林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今早自由活动时,他突然跑来说要救你的'心跳'..."
时宴的腕表不知何时停在了九点十七分,正是他手机收到第一条警报信息的时间。表盘上的星月齿轮卡着片金箔纸,展开后是女儿歪歪扭扭的字迹:"爸爸的星星在哭"。
暴雨冲刷着城市的下水道系统。南初站在工作室的全身镜前,星空裙的3D投影在地面投出流动的银河。小满留下的齿轮模型正在裙摆处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就有虚拟流星划过镜面——这本该是个浪漫的夜晚,如果她没有在裙裾褶皱里发现那个微型发射器的话。
"妈妈!"浑身湿透的小星星突然撞开门,"哥哥的魔方在唱歌!"她举着湿漉漉的魔方,六个面的颜色正以诡异的速度重组排列。南初接过的瞬间,魔方内部传出加密频段的电流声,某个熟悉的男声正在用俄语快速报数。
手机在此刻疯狂震动,时宴的来电头像在星空裙的投影里忽明忽暗。南初按下接听键的瞬间,镜中的银河突然扭曲成数据洪流,小满推导的方程式在墙面上投出血色光影。她终于明白孩子们这些天在编织怎样的秘密——那些看似童稚的涂鸦与玩具,竟是破译商业间谍行动的密码本。
"南初,听我说。"时宴的声音裹挟着风雨声,"带着孩子们去..."他的话被刺耳的电磁干扰切断。最后传入耳中的,是小满平静到令人心慌的童声:"妈妈,我和星星解开了爸爸的摩斯密码。"
城市另一端的地下停车场,时宴背靠承重柱,将数据盘塞进星空裙设计图的夹层。西装外套的破口处渗出血迹,他却低头轻笑出声——原来小满在画量子纠缠时,早把加密算法藏在了彩虹色块里;而小星星调制的"魔法药水",竟阴差阳错腐蚀掉了数据盘上的追踪器。
手机屏幕亮起南初发来的星空投影,流星雨的轨迹组成了经纬度坐标。时宴望向城市东北方的夜空,那里正是他们第一次带孩子们观星的湿地公园。他忽然想起求婚那夜,南初曾把星轨比作命运的齿轮:"只要我们保持着同样的转速,就永远不会失散在宇宙里。"
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宴握紧袖口的微型报警器。当第一道车灯刺破黑暗时,他按下了发送键——那份真正的核心数据,早己随着小满的蜡笔画,藏进了幼儿园送给每位家长的母亲节贺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