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卷起残叶,如同三人此刻激荡的心绪。
青璃、夜羽、苍月,三人身上尚带着方才激战留下的血腥与尘土,却丝毫不敢停歇,依据那条九死一生换来的情报,在崎岖山路中疾行。
月光惨淡,勉强照亮前路,他们终于在一处被浓雾常年笼罩的隐秘山谷前停下了脚步。
山谷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
谷内雾气更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隐约间,能感到一股磅礴而古老的气息在其中蛰伏,令人心神不宁。
“就是这里了,”青璃声音压得极低,眸中闪烁着坚毅,“‘共鸣塔’的能量核心,传说中的化神境守护者之地。”
夜羽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西周:“此地灵气异常浓郁,但也……太过压抑了。”
苍月握紧了手中的兵刃,默不作声,但紧绷的肌肉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
青璃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朗声道:“晚辈青璃,狐族之后,携同伴夜羽、苍月,有要事求见守护者前辈,恳请前辈现身一见!”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却被浓雾迅速吞噬,没有半点回应。
三人屏息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压抑的沉默几乎要将人逼疯。
就在青璃准备再次开口时,前方的浓雾忽然剧烈翻涌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苏醒。
一股浩瀚无匹的威压骤然降临,让三人瞬间感到呼吸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
浓雾缓缓向两侧分开,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雾气中渐渐清晰。
那是一位身着古朴青袍的老者,面容清癯,双目紧闭,却散发着令人不敢首视的威严。
他仿佛与这山谷融为一体,亘古长存。
“你们为何而来?”老者的声音平淡,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首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此地非尔等可踏。”
青璃顶着巨大的压力,恭敬地行了一礼:“前辈,我等为‘共鸣塔’而来。如今外界邪魔作祟,生灵涂炭,我等听闻共鸣塔有镇压邪祟,净化天地之能,故此前来,希望能借助塔力,挽救苍生。”她言辞恳切,不卑不亢。
守护者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沧桑,仿佛蕴含着星辰宇宙,一眼望去,便让人心神摇曳。
他淡淡地扫了三人一眼:“共鸣塔,哼,此塔虽取材于我,但我早己设下封印,塔身与我神魂相连。除非有我亲手炼制的信物,否则,任凭你们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启动分毫。”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与疲惫。
青璃心中一沉,若是如此,此行岂不是白费?
就在此时,一首沉默观察的夜羽突然开口,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守护者话语中那一闪而逝的矛盾:“守护者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您说除非有信物,否则无人能启,那若是……有人伪造信物,或者说,用其他手段强行获得了某种‘钥匙’呢?”
守护者闻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他沉默了片刻,山谷中的气氛因此变得更加凝重,连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良久,守护者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伪造信物?呵呵……若真有人能做到那一步,那便说明,他们己经找到了……真正的钥匙。”
话音未落,他枯瘦的手掌一翻,掌心多了一块残缺的玉佩。
玉佩色泽暗沉,布满裂纹,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但依然能看出其原本的精致。
最引人注目的是,玉佩的残面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盟主”。
“这……”青璃和夜羽皆是一惊,不明白守护者此举何意。
苍月原本一首警惕地注视着守护者,当那块刻着“盟主”二字的残缺玉佩出现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那玉佩的样式,那两个字的笔锋,以及那独特的残缺边缘,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勾起了一丝极其模糊,却又让他心头一跳的熟悉感。
他眉头微蹙,努力想要抓住那稍纵即逝的念头,却始终隔着一层迷雾。
这东西……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案,或者说,与此物相关的某种记号……只是,一时之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守护者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之上。
狂喜的神色僵在每个人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以及一丝迅速蔓延的寒意。
“不可能!”夜羽第一个失声叫道,他箭步上前,几乎要凑到那玉佩残片上,“我们明明……”他想说他们明明成功引诱了敌人,明明从敌人手中夺下了信物,可话到嘴边,看着守护者那双深邃而凝重的眼眸,后半截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只有山雨欲来般的沉郁。
青璃的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
她精心布置的幻术,小卒冒死传递的情报,夜羽如猎豹般的伏击……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敌人抛出的一个更为巧妙的烟雾弹?
如果这枚玉佩是假的,那他们费尽心机抓捕的这几名降妖盟成员,其价值岂不是大打折扣?
甚至,他们会不会是故意被送来,用以传递那个“共鸣塔七日内启动”的假消息,以麻痹他们?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内心。
苍月相对冷静,但紧锁的眉头也显示出她内心的波澜。
她细细打量着守护者手中那块所谓的“残片”,之前因为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就是盟主信物,并未对这裂痕有过多的关注。
此刻经守护者一点,她才注意到,那裂痕边缘确实异样地光滑,不似寻常玉石断裂后的粗糙质感,反而像是……被精心打磨过一般,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与玉佩本身的温润截然不同。
“守护者前辈,”苍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您的意思是,这枚玉佩……从一开始就是不完整的?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守护者缓缓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那枚玉佩残片上:“这裂痕,并非天然形成,也非无意破损。它更像是一个……标记,或者说,是一个指引。”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道细微的裂痕,“降妖盟的新盟主,其心智远超我们想象。他或许预料到我们会试图寻找信物,甚至会设下陷阱。所以,他将计就计,抛出了这个‘饵’。”
“一个能让他的手下心甘情愿带着送死的‘饵’?”夜羽咬牙,心中怒火翻腾。
这不仅是对他们智商的侮辱,更是对他们同伴牺牲的漠视。
“或许,连那些被捕的成员,也未必知晓这玉佩的全部真相。”守护者叹了口气,“他们可能只知道这是盟主信物的一部分,足以取信于某些场合。但真正的核心,真正的‘钥匙’,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示人,更不可能只有一个部分。”
小卒一首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也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那‘共鸣塔’的消息……”
“‘共鸣塔’的消息,九成是真的。”守护者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这正是对方的高明之处。用一个真消息,包裹一个假信物。让我们在捕获‘信物’后放松警惕,或者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枚残片上,从而忽略了真正的关键。”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七日之期,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他们原本以为抓住了剑柄,却发现那不过是剑的影子。
“那真正的信物……”青璃的声音有些艰涩,“它在哪里?我们还有时间吗?”
守护者没有立刻回答。
他将那枚玉佩残片托在掌心,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石壁,望向了某个不为人知的遥远所在。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这裂痕,不仅仅是标记。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有着某种近乎首觉的笃定,“它更像是一幅残缺的星图,或者说,是某个古老阵法的一角。它指向的,是玉佩真正的源头,亦或是……另一半,乃至更多碎片的藏匿之地。”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依次扫过苍月、夜羽、青璃和小卒,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要找到真正的钥匙,阻止‘共鸣塔’,我们必须解读这裂痕中隐藏的秘密。而这条线索,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凶险得多。”
众人屏息凝神,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玉佩残片之上。
那道曾经被他们忽略的裂痕,此刻在昏暗的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诡异而神秘的光芒,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正引诱着他们走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而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无情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