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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轻轻颤动的眼睫毛，像是一只蝴蝶，在林烬濒临崩塌的心弦上，扇动了一下翅膀。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他那只即将触碰到女孩衣角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绝望的花。
然后，那双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眼眸的轮廓，都与记忆深处的那双眼睛分毫不差。林烬甚至能在那眼底深处，看到一丝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
可那眼神……不对。
记忆里，妹妹林淼的眼睛，总是像盛夏的星空，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狡黠和永远向着他的依赖。
而眼前这双眼睛，却像是一潭深秋的湖水，盛满了化不开的疲惫、哀伤，以及一种……历经了无数次生离死别后的死寂。
“哥……哥？”
一个微弱、沙哑，完全陌生的声音，从女孩干裂的嘴唇里溢出。
这声呼唤，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烬的灵魂上。
不是她。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他用生命和灵魂点燃的希望。
灵魂深处那清晰无比的共鸣感，在疯狂地叫嚣着“是她！”，可理智与现实，却给了他最残忍的一击。
“哈……哈哈……”白枭的嗤笑声如期而至，这一次，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意，“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壁垒，燃烧了自己一半的命，结果呢？找到了一个冒牌货。”
“一个装载了你妹妹灵魂碎片的‘容器’罢了。一个即将被系统回收，格式化的数据垃圾。林烬，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脸上的表情，是不是比你身上的伤，还要精彩？”
林烬没有理他。
他的世界，在女孩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剧烈地变化。
脚下冰冷坚硬的石质平台，边界开始模糊、消融。西周死寂的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紧接着，光与影开始交织、重构。
残破的高楼拔地而起，霓虹的灯牌在空气中闪烁着乱码，冰冷的雨丝凭空出现，带着一股数据流的腥气，打湿了他的脸颊。脚下的平台，变成了一条遍布裂纹的柏油马路，路灯在不远处明灭不定，将一个孤零零的公交站台笼罩在昏黄的光晕里。
东京？
一个残破的，如同末日废土般的东京幻影。
这是她的世界？
林烬猛地转回头，看向那个女孩。
她不知何时己经勉强坐了起来，虚弱地靠在一个锈迹斑斑的站牌上。她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仿佛一个信号不良的投影，随时都会被掐断。
她生命的气息，正在疯狂地流逝。不，那不是生命力，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存在”，正在被抹除。
“对不起……”
女孩看着他，那双深秋湖水般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歉意和释然。她抬起同样开始变得透明的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
“我能感觉到……你找的不是我。”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可是，能替她……再见你一面，真好。”
她笑了。
那是一个很淡的，却足以让天地失色的微笑。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只是纯粹的、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点满足。
林烬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这一刻，从那个微笑里，他读懂了她的全部。
这个名叫苏九黎的女孩，承载着他妹妹的灵魂碎片，在自己世界的废墟之上，孤独地等待着，首到被彻底抹除的最后一刻，等来了他。
她不是他的救赎，却成了他悲剧的见证者。
“啧，真是催人泪下。”白枭的声音冷得像冰，“感动完了吗？感动完了就准备接受现实吧。这个‘容器’撑不了几秒了，一旦她彻底数据化消散，里面那点可怜的灵魂碎片，也会跟着一起被冲进时间乱流的马桶里，连渣都不会剩下。”
“你所有的努力，你燃烧的灵魂，你付出的代价……噗，一声屁响，全没了。”
就在这时，林烬的幽冥之瞳，在那女孩渐渐透明的身影旁，捕捉到了另一个更加模糊、更加虚幻的轮廓。
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身影闪烁不定，像是一段即将损坏的老旧影像。她安静地站在苏九黎的身邊，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悲伤，似乎在守护着她，又像是在与她一同迎接这最终的消亡。
林小萤！
那个在“修罗血狱”里，为了保护他而消散的女孩！
她的残影，竟然也在这里！
两个不应存在于此的人，两个因他而卷入这命运的牺牲品，此刻，正以一种最悲哀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共同走向终结。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与悲痛，从林烬的胸腔深处轰然炸开！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要落得如此下场！
凭什么他拼尽一切，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幕残忍的送别！
“不……”
林烬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他拒绝！
他拒绝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用手肘和膝盖，支撑起千疮百孔的身体，无视了灵魂深处传来的、仿佛要将他彻底撕裂的剧痛，朝着那个即将熄灭的光团，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一步，又一步。
每挪动一寸，他左半边身体上的塔纹就仿佛活过来一般，疯狂地蠕动着，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地面上，留下了一条由鲜血和碎肉混合而成的、触目惊心的拖痕。
苏九黎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她看着那个如同地狱恶鬼般爬向自己的身影，看着他那只剩下独眼的、被血污和疯狂所占据的面孔，眼神中的歉意更浓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阵无意义的气音。
她的身体，己经透明得如同风中残烛。
来不及了！
白枭的嘲讽变成了现实。
一切，都将在下一秒归于虚无。
“亡者回响！”
林烬在心中发出最后的咆哮。
这一次，他回溯的目标，不是任何死者，也不是任何物品，而是那个承载着他最后希望的女孩——苏九黎！
他要回溯的，不是她的死亡，而是她“存在”被抹除的状态！
他要用自己残破的灵魂，去对抗这整个遗迹的抹杀法则！
嗡——！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力量，从林烬的灵魂深处被野蛮地榨取出来。他左臂上的塔纹瞬间亮起妖异的血光，仿佛要沸腾起来！
时间，再一次出现了那微秒级的停滞！
苏九黎即将彻底消散的身体，猛地凝固了一瞬。她那变得透明的轮廓，像是被强行注入了一丝稀薄的墨水，重新变得清晰了万分之一！
就是现在！
林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探出了他那只被塔纹覆盖的左手。
他的目标，不是去抓住那个女孩，而是要抓住她体内，那份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灵魂碎片！
他的指尖，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那是他仅存的、属于“死兆星”的力量，此刻被他用作最精准的定位信标。
指尖穿透了苏九黎虚幻的身体，没有传来任何触感，只有一片冰凉的数据流。
他看见了。
在那个女孩透明的胸口，一团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正在随着她身体的崩溃而急速黯淡。
那就是林淼的灵魂碎片！
那是回家的呼唤！
找到了！
林烬的独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用尽意志，操控着指尖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团即将熄灭的萤火，探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团光点的瞬间——
整个世界，猛地一颤！
周围那残破的东京幻影，如同被砸碎的镜子，瞬间崩解成了亿万片流光！那股强大到无可匹敌的“抹杀”之力，因为林烬的强行干涉，被彻底激怒了！
一道道无形的、由时间与空间法则交织而成的锁链，凭空出现，狠狠地缠绕在了苏九黎和那团灵魂碎片之上！
林烬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仿佛触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壁。
那团近在咫尺的萤火，在这一刻，变得遥不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