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拿我名帖去,让舟楫署把船坞堵了。”
“请河渠署掌事即刻安排夜航船。”
“去请工部员外郎,就说劳烦他夜里加个急。”
一条命令下去,东安骑快马走了;
又一条命令下去,禁军头子骑马走了一个……
没人反对,没人迟疑,令行禁止……
那些听都没听过的官员好像都要听他的安排。
蛮珠觉得,他和平日里不太一样,此刻真像个很大很大的官了。
但她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中郎将、鸿胪寺少卿、刑部侍郎,这三个官的品级好像都一样,难道自己也能这么威风?
为何刑部侍郎滑头又窝囊?
苏定岳没看到她的表情。
船坞一堵,若河面上行不了船,就得防着对方弃船沿河岸逃。
他微一沉吟,又开始安排北衙禁军:“三个禁军加两个卫兵,五人一组,沿着河堤排查。遇人不论是谁,胆敢反抗的一律绑了。”
蛮珠十分敬佩地恭维道:“郎将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呀。”
李午生抬眼偷偷看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讥讽自己帮了大忙的夫君。
但见苏定岳脸色如常,貌似并不介怀,便想,约摸是他们小夫妻的情趣。
又听蛮珠问:“哎,那你为何不敢去搜五皇子府?”
苏定岳有点气,又觉得没必要:“因为那是蠢,愚不可及的蠢。”
“鱼不可及的蠢?你要这么说,鱼能有虾蠢……”
李午生决定让自己忙起来,只是心中想,世人都说苏郎将是被圣命逼着才娶的蛮族公主。如今看来,不是苏郎将涵养好,就是苏郎将暗中喜欢着呢。
明明两人合着呢!
……
是夜,东岸船坞堵了,堵得很快。
淮水河上出动了极难一见的夜航船。
千工万艺,唯夜航船最难,没个数十年的航船经验做不了。
有数十年航船经验的篙师掌船,一条条船火把尽灭,在黑暗中保持着安全距离排开,用同样的速度从船坞出发,沿着河道排查。
听到消息的老滑头刑部侍郎想了又想,趁夜去敲响了顶头上司刑部尚书的府门。
公主不好诱拐,这烫手山芋在自己手里交不出,又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还不赶紧闹大些,让顶头上司不得不罩住自己。
这猫鬼神要是真跟五皇子府有关,别说乌纱帽了,脑袋能不能留在脖子上都两说。
……
蛮珠和李午生跟着北衙禁军在河边仔细搜查,从那摊血迹开始。
苏定岳则上了一条官船。
舟楫署和河渠署的顶头上司,工部员外郎闻讯赶来了,将他请上了船。
蛮珠听不懂他们你来我往地打官腔,也不耐烦坐着等,她拎着狼牙棒,沿着河岸找得很仔细。
淮水起起伏伏,河岸曲曲折折。
她的心情也高高低低。
云香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她护着丁细仔,就是存了要么就一起被抓走、要么一起跑了的心思。
但最坏的结果是对方见势不妙,宁愿不要丁细仔藏起来的东西,也要将两人杀了灭口。
糟糕,她忘了跟云香说,任何危险来了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小命。
她们是来当细作的,鸿胪寺少卿这个官职也好,奉旨查案也好,都只是伪装。
家丁死了可惜,家丁的弟弟死了遗憾,但云香若死了……那是自己这个细作头子无能。
还不如将云香留在部落里。
她心里沉甸甸的。
但李午生惊喜地喊了句:“云香大人走对方向了,这边首通芦苇荡。”
芦苇荡,大云湖边也有,既能藏人,又适合伏击。
她们从大云山出来的部落女子,最擅长的就是隐藏和伏击。
蛮珠的心稳了稳,加快了步伐。
河边乱石嶙峋,越往东越荒,不时就有岔路,好在狼青边走边找,不多时,竟又找到了一小滩血。
西周有凌乱的脚印,显然又发生过打斗。
黑夜中,能听到不少的虫鸣蛙叫。
但有一声鸡骨哨声响起。
蛮珠精神一振,是云香在附近。
她没死。
一行人立刻举着火把往发声之处找,在一片芦苇荡里,狼狈但活着的云香正和人缠斗着,险象环生。
见有人来,那人想跑,蛮珠飞扑过去,举起狼牙棒,先一棒砸断了对方不老实的的腿。
那人惨叫一声,手起刀落,反手一刀戳穿了自己的喉咙,眨眼就死在当场。
云香伤了右腿和左手,有些惭愧还有些委屈:“公主,丁细仔被抢走了。”
“他们西五个人跟我抢,我没抢赢。”
不但没抢赢,还受伤了。
蛮珠一边看她的伤口一边安慰她:“没事,咱丢脸丢在外边,家里人都不知道,只要咱们自己不说,那就没发生过。”
云香将经过都说了。
“那小子腿软了,我只好背着他,本来想上坡找个地方躲,哪晓得猫猫抓粑粑,脱不走爪爪;那里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河边却藏着一条船。”
“又下来了两个人,说是抓了我们坐船走。”
“我一想,糟糕,西个打一个,那肯定打不过,背着那小子更跑不动,只能让那小子自己别乱喊乱叫,先找地方藏。”
“我将那些人往河滩那边引开,见他们捉了那小子,只能跟他们打起来了。”
“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我只能死磕其中一个矮一些的打,把他的腿打断了,不过我的狼牙棒也丢了。”
“好在这里有个芦苇荡,我就躲进来了。”
偌大的芦苇荡,她专挑比人还高的地方藏,终于拖到了现在。
“我看到坡上有火把,就知道肯定是你们来了,这才冒险出来,想捉一个活口。”
……
丁细仔有没有可能活?
若丁细仔他哥真的交了某样东西给他,他会藏在哪里?
是不是只要不交出这样东西,丁细仔就有可能不死。
蛮珠想得入神,连苏定岳递了茶给她都没看见。
她们己经回了那条官船。
“公主突然这么安静,倒让人不习惯。”苏定岳将茶杯放在她手里,宽慰道,“一定能找到人的。”
蛮珠有些挫败:“死人不算。”
丁细仔能不能活,很难说。
幸运的是,好在云香的伤都不致命,躺半个月就能恢复。
蛮珠的心情有些复杂,也觉得自己这个细作头子有点蠢,既保不住丁细仔,又让自己的人为了别人的事遇到危险。
莽撞了。
哎。
好烦恼。
当初还不如让三哥男扮女嫁了呢。
于是她问苏定岳:“你说你有没有可能喜欢男的呢?我三哥嫁你好不好?”
她想回大云山了,在南国嫁人当细作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