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州陷落后,西北方向的龟山脚下终日浊浪排空。原本清澈的石溪化作狂龙,卷着断木碎石冲毁良田,百姓们常在雨夜听见水下传来尖啸,有人目睹过青面獠牙的水妖踞在岩上,每逢月黑便拖走落单的渔民。首到某日黄昏,天际突现金光,一只背生九棱、甲纹如星图的巨龟踏云而来,龙须垂胸,目若朗月,正是东海龙宫镇守北溟的玄衣将军。
神龟降落在龟山背后的深潭边,化身为拄着龙头拐杖的白须老翁。他见岸边渔村只剩断壁残垣,一位老妇人正对着被洪水泡烂的谷种垂泪,便从袖中取出三粒珍珠投入潭中。珍珠入水即化,水面竟浮出层层叠叠的青黑色纹路,细看竟是龟甲上的九宫八卦图。“此潭名唤龟背,”老翁声音如沉钟震耳,“待山岗布成甲纹之相,水妖自当退散。”
原来这妖物本是巢州沉湖时逃脱的戾气化形,惯于借水势兴风作浪。神龟绕潭游走三日,每踏足处便升起土丘:正北生“玄武丘”,形如龟首昂立;东南起“腾蛇岗”,蜿蜒如甲片边缘;中央九座圆顶小山按九宫排列,恰似龟背正中的主纹。待他甩尾扫过西侧石山,竟生生将整座峭壁劈出十三道裂痕,状若龟甲边缘的锯齿纹。百姓们这才惊觉,西周山岗连缀起来,竟与神龟的背甲分毫不差,六十三处岗峦对应龟甲六十三片鳞纹,连中央凹陷的深潭,都正对着龟心最坚硬的“主甲板”。
水妖察觉异动,趁夜掀起三丈高的浪墙扑向神龟。老翁不慌不忙,拐杖往潭中一戳,顿时所有山岗同时亮起金光,甲纹之间竟浮现出锁链般的光带——原是神龟以自身精血为引,将地形化作困妖阵图。水妖撞进光网便发出刺耳尖啸,只见它原是条九头水虺,浑身缠着巢州沉城时的冤魂戾气,每颗头颅都长着百姓熟悉的面容,专以恐惧为食。
“尔本是地脉浊气所化,何苦为祸人间?”神龟昂起头颅,龟甲上的星纹突然全部亮起,“看看这甲纹——正南丙火位对应庐州新土,正北癸水位镇守巢湖灵脉,你若再兴风浪,便是与天地循环之道为敌。”水虺见自己的每道攻击都被山岗间的光带反弹,撞得七零八落的戾气竟被潭水吸收,渐渐凝成透明的水珠沉入潭底——那正是神龟特意留下的“净化眼”,专收世间浊气。
妖物退去后,神龟并未返回天庭,而是化作龟山永远守护在此。他的背甲纹路融入地形,使得龟背潭无论旱涝都保持着奇异的平衡:暴雨时潭水不溢反降,干旱时水面不降反升,粼粼波光中常能看见龟甲纹路若隐若现。百姓们发现,若在潭边诚心祈求,水面便会浮现出与心事相应的纹路——求雨现水纹,问病显药草,甚至有渔人见过潭中升起金色龟影,背着迷路的孩童送回岸边。
如今的龟背潭又称“龟翁潭”,潭边的老槐树相传是神龟的拐杖所化,树干上天然生着类似龟纹的疤痕。每逢初一十五,仍有人看见白须老翁坐在潭边垂钓,钓竿上既无饵也无钩,却总能钓起晶莹的“平安珠”分赠路人。当地质学家用卫星图像比对时,惊奇地发现龟山周边的丘陵分布确实暗合龟甲结构,而潭底的沉积岩纹理,竟与传说中的神龟背甲一模一样。或许正如老人们所说,这不是普通的水潭,而是一只沉睡的神龟,用永恒的姿态守护着这片经历过沉沦与重生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