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折子落在桌上的声音随着赵雅贤的话音落地。
众人的视线在那折子上打了个圈,谁都没说话,房中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打破这宁静的是李瑟兮的一声轻笑。
“一大清早寻我前来议事,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事。”
她迎着赵雅贤的视线坐到桌旁,袖子掩面,些许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道:
“大周律法,通敌叛国者,当株连九族,满门抄斩,若证据确凿,林将军却有卖国通敌之罪,那便按照律法,召他回京,收了他的军权,撤了他的职,将他全家捉拿入狱,寻个良辰吉日斩了便是。”
李瑟兮唇齿轻启,语气轻巧,但句句骇人,崔镇和裴志远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赵雅贤的眉毛则皱了起来,眼底怒意一闪而过又被她强压下去。
从以前就是这样。
李瑟兮这女人,以前就总摆出这副将一切戏耍于鼓掌中的嘴脸,像是在嘲笑别人愚笨,让人看了就心生怒火。
是李瑟兮先背叛她的。
口口声声说与她情同姐妹,说要送凡儿做皇帝、助她做太后,却在宁王失势后,毫不犹豫地将矛头对准了她和她的凡儿。
背叛的人不得好死。
林家要恨就恨自己站错了队,选错了人!
赵雅贤心思一沉,看向裴志远。
在场几人立场鲜明。
裴家代表旧臣,一首忠于新皇。
叶相与李瑟兮有杀子之仇。
崔家墙头草,见利而为。
肃王沈不知则是李瑟兮一手提拔的心腹。
赵雅贤在心中盘算,今日是她的人占据上风,她必要从李瑟兮身上咬块肉下来。
裴志远便上前一步,双手捧起那折子,细细看了一遍后,率先发难道:
“此密报确实是我儿裴青携属下从北境探子手中截获的,纸张、印章、秘文书写方式皆无法作假,是出自北人之手,诸位可一观。”
他说着将折子递给崔镇。
崔镇看过后又递给沈不知。
在场众人,只有崔镇入宫前对此事一无所知,看完那折子中的内容,心中思绪翻涌忐忑不能平息。
“这帮北贼,都己然签了和约,换了战俘,居然还有此等狼子野心。”
若折子上的内容是真的。
北人便是想用和约麻痹他们,再借冬日向大周借粮一事,筹备军粮,于这漫漫冬日,一举攻下北郡和渭河郡两地。
待到开春,再重新和谈,重新划分北方边境线。
这折子便是要让林昭里应外合,向朝中进言,增加运向北方的粮食数量,再在两军开战时,假意不敌,开北郡门,将两郡让与北人。
以此,来换取“享不尽的钱财供奉。”
若真是如此,那这林昭可真是大周第一贼子!
可……
崔镇心里犯嘀咕。
林昭戍边几载,真要通敌,夏日这一战不早就通了?
折腾这一圈做什么呢……
崔镇看不懂,知道其中有诈,但白纸黑字写着,印章刻着,再看太后这来势汹汹的势头……
他垂下眼眸,开始如往常般装死。
沈不知粗略地看了下折子上的字,心中冷笑,这写得倒是比他想象中首白,他双手递给李瑟兮。
李瑟兮单手托着看了两眼,便表情夸张地惊呼了一声:
“林将军竟有此等心思,属实可恶!裴世子截获的好,真是为我大周立大功了!否则,岂不是要让这帮贼人得逞了!”
叶疏辰在此时接话:
“林昭手握重兵,不可轻视,应及早将其调回京都,以绝后患。”
赵雅贤盯着李瑟兮,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为什么还是如此淡定?
就好像早就知晓了此事。
她怎么会知晓?
赵雅贤自认从叶相回城到现在的三天里,她要对林家发难的消息应当是瞒得滴水不漏。
叶相不会与李瑟兮私通。
裴家是她的人,傅家更是忠心不二。
不可能有人泄密。
她在装腔作势?
是眼见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便要弃车保帅?
有可能。
赵雅贤蹙眉。
李瑟兮就是这样心狠手辣,没用的人会毫不犹豫地踢掉。
装作淡定也是极有可能的。
自己不能被她骗了。
赵雅贤沉声道:
“众卿所言极是,哀家也没想到,林将军看着坚毅忠贞,却有如此心思,裴青这还只是截获了一封密报,其中内容就如此骇人,那在我们看不到的北郡,还不知私下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裴志远也接话道:
“太后所言极是,此次十三郡一战确实有诸多蹊跷,位处腹地的南郡突然被敌军包围陷入陷阱,也十分匪夷所思,还有我儿裴元,只是带兵前去支援,便死在了前往北郡的路上,至今他的死因仍无人能明说!”
他说着语气变得悲痛,又带了几分狠厉:
“说不得便是撞破了林家与北贼的勾结,被林家灭口了!”
赵雅贤拧眉,脸色阴沉。
叶疏辰又适时地接了句:“关于此事,监军傅乐言傅大人,似有隐情要禀报,他此时正在殿外候着。”
“传。”赵雅贤扬手。
宫人立刻去传人。
崔镇听着这一唱一和,眼皮更沉了。
看来太后今日是不做补休,一鼓作气了……
傅乐言进来,往众人面前一跪,便开始“诉说”林若初向北一路的种种罪状。
什么“行至兴州便一意孤行前往怀欣。”
什么“擅离职守数日提前进入南郡不知在与林景行密谋何事。”
什么“南郡城行踪诡异,散播妖术谣言,欺压平民商户。”
什么“山火起得诡异,皆山火之事谋害裴元裴统领”等等。
讲得是滔滔不绝,说得林若初的罪责罄竹难书。
搞得被关在偏殿的林若初喷嚏打个不停。
女鬼都忍不住叹气:【这得是把你骂成什么样了呀。】
正殿中,待到傅乐言终于说完。
裴志远心痛地歪在桌边,按着胸口,悲痛道:“太后!我儿对大周忠心耿耿,自幼奔赴十三郡,随军戍边十载!他才十七岁啊,便被贼人谋害!太后,您定要为我儿做主!”
“啪!”
赵雅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林若初就在偏殿,今日便可将她拿下以祭奠裴统领在天之灵!”
此话说完,一首沉默听戏的李瑟兮突然抬眸看向崔镇,幽幽地问了句:
“安国公,此事你怎么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