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老三那德行！”
陛下怒不可遏，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失望与愤怒，“朕强似没有生过他！年纪轻轻，整日挂个佛珠，这也忌讳，那也忌讳。不就是违命侯府里的旧井死了个李言么？若不是李言上蹿下跳，李煜那点刚性早就给朕磨没了。让他俩写几句诗奉承朕都不肯写！哼！‘恨无知音赏’，让他跟李煜死一对去！”
陛下的怒火并未就此平息，他继续斥责道：“二小子办事则小心太过，徒劳无功。忙来忙去，也查不出个子丑演卯。朕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大活人的时候就长这样！李言都认不出来？！一群南唐旧臣，李言都认不出来？！一帮负心薄义的混蛋！”
最后，陛下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失望：“没有一个能帮朕分忧解难！三个瘪犊子！”
李元佐、李元佑、李元休很快都听到了赵光义的这番话。
李元佐极无所谓。
李元佑则面无表情，仿佛早己习惯了这样的斥责。
私下里，他怒目圆睁，浑身颤抖：“这种事我能怎么查？他跟那小周后……我说他污秽宫廷也不为过！……一查都说是父皇寡廉鲜耻、暴虐无道！他的事我能说？我能查？我只有无能！我只有无能！……”
而李元休捻着佛珠听罢，神色淡然的说道：“父皇言之有理。”
“朕言之当然有理了！”宋太宗一听传来的话，更是暴跳如雷:“李煜那词皇帝的私章给他私吞了，他还能不有理？！好你个李煜！南唐玉玺摔了八块！私章陪李言沉了！瘪犊子！好东西不知道献给你老子！”
潘王妃的消息也不可谓不灵通。
她却也不是个随便撒闲钱的主儿，因此问韩王道:“东西在你那？陛下的意思是……”
李元休却不想和她多说话，懒洋洋的说道:“一百幅真迹来换。魏晋的也行。”
“不献上去？”潘王妃试探着说道:“孝敬给我爹也不失是个好办法。若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拿来通融通融。”
李元休嗤笑道：“拿本王得来的好东西跟我爹通融？岳丈大人不如想想，好好打上几场漂亮的硬仗让我爹琢磨琢磨。”
这话从前李元休是不想说的。
然而如今说与不说却无非如此了。
这个男人的心在看到发疯而死的安县君时就死了。
那是以曼陀罗花制成的一种药粉，会让人忧思惊惧、幻像纷纷，愈是有文采之人，愈是觉得遍地天罗。那时，这人读过的每一句诗文，每一句词赋，都会化作魔种散开。邪思纠结，魔火灼心，愈演愈盛。那是常人无法堪破的神魔幻象。
故而，中毒之人正魔二意反复绞杀，会忽而如圣人般悲悯世道，忽而如野兽般心智发狂。
那是六七十岁的老者要用毕生修为才能相抗的剧毒。
没有解药。
所以那药，叫“血狱天罗”。
无色无形，价值连城。
看上去也只是癔症。
根本查不出来是何时下的药，以何种手段下的药。
而李元休恰好知道有这种药。
因为上一个中毒之人，叫李元佐。
他之所以疯了好几回未死，便是因为他毒发之后很快被左右发现了，陛下和他大吵了一个时辰，打掉了他那一身魔意。
跟着，李元佐储君之位被废。
从此一身仙风道骨，与世无争。
那个年轻的、兄友弟恭、文武双全、断事极快的兄长元佐太子不在了。
而且他的脑子还经常犯毛病，朝中有事也不敢烦他再问。
但父皇只认为他疯了。
有癔症。
并不承认元佐是中毒。
中毒之事，是元佐亲自告诉他的。
而元佐身后的那个人，元佐的叔叔、老师赵廷美，则死得不明不白，朝中讳莫如深。
“这世人无非如此，元休。更好的世道，是属于更好的人的。”
"以后赵家子孙，送不完的番邦人头，忙不完的割地求和。满座文武，官官相护，勾连一气，打压贤能。他们不要上策。连中策都不想有。本王……寒了心。”
……
“贤弟，看歌舞，以保暇年！我看你府中那柳三娘领舞就不错！……”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数百年！贤弟，来，不领江山了，看柳三娘领歌舞！……”
……
李元休看了看手中的佛珠，周身又多了几缕寒意。
潘王妃见他如老僧坐定，殊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含满讽刺，早就坐不住了：“赵元休！我爹是两朝元老！为国尽忠这许多年，当不得你手里一方小印？”
赵元休只管数着佛珠，也不理她。
“赵元休！”潘王妃一把扯断他的佛珠！
颗颗顶级菩提串就的佛珠滚在新换的红木地板上。
“不过了！”李元休怒不可遏的大喊：“本王没见过哪家两朝元老开药铺，十家药铺都能开出五家真药铺！五家假药铺！本王没见过哪家皇子正妃，在家中克扣下人的银钱口粮、药物都能以次充好！潘王妃，你数过几颗川贝？忙过几片枇杷叶？扒拉过几颗冰糖？你潘氏父女是穷疯了还是我赵元休扒过你家的祖坟？”
“你偷听！赵元休！你偷听本宫在歌乐坊训话！本宫回去就杖杀了那个刘娥！”
潘王妃声嘶力竭的喊道。
“歌乐坊的歌姬，若是谁出了一点事，本王就休了你，潘氏！”李元休冷冷的道：“大不了以后这仗本王来打，不劳你们两朝元老费心！”
“你会打仗？你会打仗？你会打仗还要幽云安嫣救你？你拿什么打仗？你以为你是赵元佐？还是在边防军里长大的幽云安嫣？”
潘王妃无视了他那个“休”字，继续大吵。
“本王是她了！本王是她！！本王是她！！！听明白了么？”李元休一把将潘王妃推倒在地，转身出了东厢房。
“你是她？？？那我是谁？？？”潘王妃崩盘一般质问。
……
大相国寺虽是绝佳的清修之处，但韩王和潘王妃大约是没有选对禅房。
这间东厢房原先是知客僧住的地方，也收留一些依傍大相国寺的信众。
虽然大相国寺临时将知客僧挪了个住处，将这间东厢房所在的“云禅院”空了出来，供韩王夫妇单独修行，但韩王夫妇依然整日争吵，完全不是修行之处。
故而大相国寺提出，能否请王爷和王妃搬到更加幽僻寂静的“清禅院”进修。
但韩王坚定不搬，并表示，此处最宜王妃清修。
为了避免争吵，他每日在大殿中跟着僧众念经，不到半夜也不回云禅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