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得如此真挚,王维章一时没抓到对方漏洞。
此时台下千总、把总等人仍在卖力组织,试图恢复秩序。但这不是平常,有台上大官看着,每个人都神经紧绷,更是忙中出错,难以有序。
就算下级士官竭尽全力弹压,也只是勉强能让人群动起来,不至于彻底沦为散沙。
将台上,王维章沉默片刻后,就见他突然手指台下一方阵,问道:“那队人马是何人?为何人数如此少,不过方阵倒是规矩得多。”
周大焦寻着手指方向扭头看去,就看见杨凡的千总一部寥寥二三十人,正在中军的鼓号声中变化阵型。千总一部队伍里并未今充斥进去青皮流民,所以在阵型变化过程中显得十分默契。
虽然嘴上丝毫不想说,但到了这个关口周大焦也没有办法,只能装作洒脱一笑道:“那数十人便是末将麾下的千总一部,云南平叛充当先锋的也是他们,我麾下这股健儿先与普贼大战半载,后又转战罗平州,尽是血战,故而只剩下这些个勇士。”
周大焦瞧见王维章闻言后,拍了下脑门开口道:“那千总可是叫杨凡?”
周大焦奇怪地点头回答:“回王大人的话,正是此人。”
“可是那个长江时报里的杨凡?”王维章再次询问。
周大焦点头,见对方有兴趣,眼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便把千总一部的战绩又讲了一通。当然这些战功都在最后被他打了总结,归咎于他这个上官统筹战略上了。
随着周大焦话讲完,王维章表情逐渐释然,他挥手道:“原来是偷袭粮道、收复罗平的那个杨凡,本官是念着这人名熟悉,原来是报捷之时便听人说过。没想到,咱们川、滇两省数营战兵,出力最大的却是一介区区千总?区区百人之兵?哈哈,可笑!可笑!”
王维章的话传来,周大焦入了耳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尴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维章提议说:“观那千总一部,指挥如臂般灵活,又是屡立大功,周大人不妨叫其上来一观?”
听了这话,周大焦心头纵然也万般不愿,也没有法子,赶紧叫过一个家丁去将杨凡叫上来。
底下的杨凡也一首没闲着。
阵型演练中他的千总一部本身就只剩二十来人,周大焦应当也是想着这个千总部参了战,只剩零散数十人无论如何都说得过去,便没有派人滥竽充数。
这么点人他吼一嗓子,所有人都能听到,做这些简单的阵型演练更是游刃有余,首看得马进宝、乔武两人个个都是羡慕。
同时杨凡也在密切注意台上形势,虽然相隔甚远无法听到两方沟通内容,但能看到周大焦跪在地上,情况似乎不算融洽。
正在这时,就见点将台来了周大焦的家丁,让杨凡上去参见王大人。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寇汉霄和张攀皆是惊愕。杨凡心头一振,马上应了一声,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中缓步上了点将台。
刚一上台,杨凡低头便瞧见了长跪在地上的周大焦,随后便是穿着绯红官服的王维章。
顾不得想如何应对,杨凡赶紧行礼跪下:“末将两江守备营一部千总杨凡,参见王大人!”
“免礼。”王维章不紧不慢地回复了一句。
杨凡应了声,随后瞟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周大焦,心头在飞快猜测眼下的情况。
王维章目光如炬,好似第一次见面般,又在上下打量着杨凡。
“那时报上倒是对杨千总吹捧的很呀,朱总督满心想着杨千总应当是个吕布、项羽之流的无双猛将。吾今日一见,倒是与想得截然不同。”
王维章先是给了这么一个外貌上的评论。
杨凡拱手道:“坊间小报,最喜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信不得真。”
王维章微微一笑,扭头看见周大焦还在地上跪着。他当即眼睛眯起,开口道:“周守备也免礼吧,别在地上趴着了。”
“谢王大人。”
周大焦闻声而起,起来的过程中还不忘瞪杨凡一眼。这眼神带着七分威胁三分暗示,明摆着让杨凡不要在此时此处失言,他又哪里知道杨凡与这个王维章己不是第一次见面。
王维章又问杨凡:“杨千总的千总部在云南征战颇有建树,不知有何心得,但可一说。”
“回王大人的话,末将以为,首在兵员与训练。当制定严苛合理之训练章程,日夜操练,使士卒熟悉各类兵器之运用,精通战阵之变幻。其次便是军纪要明。赏罚分明,有功者重赏,违令者严惩,如此方能令行禁止。
再者,也需重视后勤补给,甲胄兵器需精良且充足,粮草不可有缺,方能无后顾之忧。更要注重士气之鼓舞,常以忠义爱国之念激励士卒,使其知晓为何而战。唯有如此,军队方可在沙场上纵横驰骋,战无不胜。”
杨凡将之前唐府中的说辞又说了一遍,王维章与那日一样,这些普通回答听后也是随意点了点头,跟着便评论道:“杨千总倒是能说会道。”
杨凡身旁有周大焦虎视眈眈,说任何话都需三思而后行,一旦说错很可能被对方抓着漏洞。所以心头只好先打腹稿,但王维章显然不容此时冷场,接着便又开口。
对方淡淡笑道:“正所谓猛将易求,文武全才难寻。本官还听那时报上说,杨千总虽然出生微末,但也是饱读兵书。可有此事?”
见王维章捡起这个话头,明白是要自己顺杆爬。杨凡自然要借题发挥,当下朗声道:“卑职自幼便好研习各类兵书战策,《孙子兵法》《六韬》等皆能熟稔于心,指挥作战之法亦略有心得。就想凭所学之兵法,为朝廷屡立微功。然书中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卑职深知自身尚有诸多不足,然报国之心拳拳,愿以文武之才,效犬马之劳,驰骋沙场!”
王维章听得连连点头,笑道:“如此年轻,倒是后生可畏。”
一侧旁观的周大焦眉头皱起,他心头己全被那股不祥之感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