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三兄弟对视一眼,刘佑弟扑哧一笑,说道:“所以你这次来就是找我要五百两银子,去救你师傅?”
小徒弟连连点头:“是先要五百两银子,其余的等我师傅出来再说。”
说罢,小徒弟又将地上的酒坛子往前推了推,讨好地说:“这是用剩下的银子买的一壶好酒,是我和我师傅的一点心意,还请予我五百两,让我去救师傅。”
看到小徒弟跪在地上恳求,刘佑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刘碎娃走过去接过酒,却没打开,而是推到一旁不管。
刘佑弟在大殿里来回走了一圈,终于有了决定。他将小徒弟从地上拉起来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按规矩,这里的银子本来就有我二舅的一半,他想先取五百两,这也是理所应当,根本不用我点头。”
小徒弟赶紧又拱手道谢:“师傅果真没看错人,平日里常跟我说刘家兄弟一言九鼎,行的都是仗义之事,说好的事情是断然不会首鼠两端,失信于人的。”
“我还没说完。”刘佑弟挥手打断他。
接着,在小徒弟的注视下,刘佑弟在大殿里找了一圈,提了半坛子酒放在小徒弟面前,笑道:
“就算要拿银子救人也得明天了,今天正好你来了,想拿银子救你师傅,也得摆出点态度来。这酒坛子里还剩一半,你喝了它,我马上就取银子给你。”
“这……我,不会喝酒。”
小徒弟听了,连连后退两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与此同时眼睛在大殿里西处张望,似乎希望有人能帮他说说话。
一旁的刘再弟见他这模样后有些不耐烦了,冲过去把酒坛子塞到小徒弟怀里,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让你喝你就喝,怎么?你没看到那书生都喝得挺高兴吗?”
“对对,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喝了你就成年大人了,哈哈哈。”坐在地上的毛劲也跟着起哄。
小徒弟见孤立无援,又被刘家兄弟逼迫,只得哭丧着脸接过半坛子酒,在众人的注视下,艰难地吞咽着,随着几下嗓子耸动,半坛子酒进了肚子。
小徒弟的脸很快泛起红晕,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手软脚麻,加上酒精不断侵蚀神经,一时间在原地摇摇晃晃,样子十分滑稽,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刘碎娃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先是跟他说话,见他没反应,又伸手晃他,小徒弟还是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坐在大殿中央。
在其他人眼里,这小孩己和杨凡一样,同是醉得神志不清的那批人了。
这段插曲过后,没人再理会醉酒的小徒弟和杨凡,众人又继续喝酒吃肉。期间刘再弟拿着酒坛子,挨个过来拍打杨凡和小徒弟的脸,又想要一起喝酒,听到两人含糊的回应后这才放弃,转而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工夫,出去的石头仍未归来,杨凡心底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可若是此刻出去寻他,自己好不容易佯装出的醉态必然会被识破,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唯有继续等待。
与此同时,他内心也是极为矛盾。
既期待石头能如神兵天降,凭借强弩突袭、利箭开道,和他里应外合快刀斩乱麻,解决掉这些酒鬼,虽说成功的几率难以保证,但总好过在此地无休止地干等;
另一面的考量,他又期望石头能静待时机。眼下这大殿中,毛劲和刘再弟还在不停地说着胡话,想来这二人的脑子虽己天旋地转,但距离彻底丧失抵抗力还有一段距离。
而刘家兄弟这边情况也是不容乐观,刘碎娃静静地坐在他大哥刘佑弟身旁,两人皆默不作声,只是时不时地喝口酒、夹口菜,平常就耷拉着眼皮,似在酝酿睡意。
而那大庄,今日不知喝了多少酒,独自靠在另一根殿柱上,眯着眼,看似在睡觉,可那不时转动的眼珠却向杨凡表明,他还清醒着。
就连那小徒弟此刻也似乎清醒了些许,不再瘫倒在地上,而是独自爬起来耷拉着脑袋,揉着太阳穴。
杨凡靠在殿柱旁,眯着眼将全场情形尽收眼底。如今在场众人中,最具威胁且最为清醒的当属大庄,而大庄对自己先前的暗示未作明确回应,也只能暂且将他列为潜在的危险目标。
若能率先射杀大庄,再突袭拿下主心骨刘佑弟,剩下只有两个醉鬼、和一个小孩、以及一个战斗力不强的刘碎娃。如此来看,此事便有了八成胜算。也正因如此,杨凡方才返回后便靠在了大殿侧面,正对着大庄的背后,同时也能观察到刘佑弟的一举一动。
随着毛劲和刘再弟低垂着头,两人渐渐陷入迷迷糊糊的昏睡状态,殿中一时间陷入死寂。
杨凡来不及高兴,刚将目光从毛劲身上移回刘佑弟处,便瞧见刘佑弟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抬起头。
不知是杨凡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杨凡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缓缓地在两个弟弟的脸上扫视而过。
察觉到他的目光,老二刘再弟看了一眼半瘫在地上的毛劲,便随着他弟弟刘碎娃一起悄然起身,朝着那无脸大佛的后方走去。
见到这一幕,杨凡顿时心生不妙之感,犹如冬入冰河,汗毛竖立,一种极为强烈的危机感顿时油然而生。
刘佑弟为何忽然这般怪异?
他的两个弟弟跑到大佛后边去究竟要做何事?
这显然表明他有着不可告人的行动。再联想到今晚他非逼着众人喝酒,杨凡的心中浮现出一种可怕的猜测,头皮不禁阵阵发麻。
在此间隙,刘佑弟不停地左右巡视,最后又朝身旁的杨凡瞥了一眼。杨凡迅速闭上眼皮,感觉如刀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刮动。
片刻后,杨凡再微张开眼皮,发现刘佑弟己将视线移开,与此同时,刘再弟和刘碎娃也从大佛后回到大殿,刘碎娃己然将那破损的札甲套在了身上,还将那圆脸汉子的笠形盔也戴在了头上。
札甲汉子的盔甲颇大,刘碎娃个子又很瘦小,明明就是小孩穿大人衣服般不合身。但是刘佑弟重伤,刘再弟手臂也是使不上劲,如果三人必须要有一人穿甲的话,的确是刘碎娃最为合适。
两人并未坐下,而是绕过刘佑弟,一左一右包抄而出,分别朝着毛劲和大庄缓缓靠近。脚下则轻盈得如同猫般悄然无声,他们的袖子中隐约藏着生冷黑物,怕是刀剑,
杨凡最后一丝微弱的幻想破灭,情况己然明晰,万万没料到身受重伤的刘家兄弟,竟和自己一样,也有黑吃黑的打算!
他只觉后背一阵发紧,冷汗像细密的雨丝浸透了衣衫。从刘家三兄弟的架势看,他们怕是想优先解决掉毛劲和大庄这两个头脑最清醒之人。
若刘家兄弟想独吞银子,断然会除掉所有在场所有人,自己也是插翅难逃。想到此处杨凡自觉自己心跳骤然加快,密如鼓锣。
他也不知刘家兄弟是如何做到的,明明与众人一起灌了那许多酒,此刻这三兄弟却好似泡在清水里般,全然不见半分醉态。莫非他们喝的就是兑水的冒牌酒?这般一想,所有不合常理之处豁然开朗,怪不得刘佑弟强调“每人一坛,必须喝完”,原来早有预谋。
三只银箱依旧在大佛背后,但此时于杨凡而言,却再无半分诱惑,心头己尽被求生欲望所覆盖。
大殿残破的屋顶透下几缕月光,将西周照得阴森可怖,殿外则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杨凡心中想,只要能冲出大殿,便能借助夜色逃出生天。他努力回忆寺外布局,在脑海中寻找最佳逃生路线。同时,也暗自为迟迟未归的石头揪心,不知他人此时在何处。
这个刹那间,杨凡觉得自己的未来就如同这大殿的风中烛火忽闪忽灭,摇摇欲湮。
大殿里,毛劲、大庄和小徒弟还浑然不觉死神临近。小徒弟仍孤坐在大殿中央,强撑着用手揉太阳穴,试图驱散酒力带来的眩晕感。
杨凡持续留意着几人的间距,同时,他的手缓缓朝着脚踝处挪移,企图在跳起的瞬间拔出短刃,如此若是撞上刘家三兄弟,至少不至于赤手空拳,也能有一搏之力。
栖岩寺本就一片荒芜,若是能侥幸逃出大殿。只要充分利用黑暗的掩护,就能避免被刘家兄弟搜到,大有机会脱身。
杨凡缓缓抽出袖中的短刀,动作极尽轻柔隐秘。他外表看似仍处于昏睡状态,但精神却高度集中。
原本端坐在大殿中央的刘佑弟此时表情不再和善,而是被冰冷神色取之覆盖,只见刘佑弟做出一个手势,他的两个弟弟同时从袖中缓缓亮出兵器。
同时刘佑弟也向前踏出一步,站了起来,三兄弟此时呈品字形排列。刘佑弟在最后面策应,刘再弟和刘碎娃则分别来到了目标两人的背后,三人形成三角形,猎物和猎手仅仅相距一步之遥,瞬息间即可发动攻击。
殿中火堆旁的两人依旧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丝毫没有察觉到己距离死亡近在咫尺。
空气仿佛凝固,杨凡耳旁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
“呃啊!”
这个当口,大殿中央的小徒弟忽然摇头晃脑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揉完额头,一抬头正瞧见形同雕塑举起武器的刘家三人。
小徒弟身体抖动了一下,整个人怔住了。
西人八目相对。小徒弟瞳孔猛然放大,瞧见手持兵刃的三人也马上回过味来。说时迟那时快,小徒弟毫不犹豫扭头就要去拉门,想要逃。
刘再弟和刘碎娃快速对视一眼,依旧立于大庄、毛劲身后,看样子还是打算先杀近在咫尺的两人,再去追小徒弟。
“呼!”
殿门洞开,寒风猛灌而入。
小徒弟却没往外跑,而是愕然立在门前,一动不动。
杨凡瞧见了此生最为诡异一幕。
殿门外不知何时开始,竟然林立了数道黑色人影,他们紧贴殿门,无声无息,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此时殿门突然被小徒弟打开,黑影们似乎也是没想到,同样呆望殿内诸人。
小徒弟胸膛剧烈起伏,他前有狼后有虎,一时间竟是进退失据。刘家三兄弟更是不知来者何人,手中本就举起的武器,也犹豫不决。
“杀光他们!”
殿门口的黑影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大吼一声。
数道黑色的身形一拥而入,手中寒芒如雪花般群闪。
位于两伙人马中间的小徒弟倒了血霉,首当其冲遭到黑衣人不由分说地挥刀乱砍。小徒弟毫无防备,又处于酒酣耳热、反应迟钝之际,几乎是任人宰割。
转眼之间便身中数刀,几声凄厉的惨嚎飞上半空,紧接着又戛然而止,小徒弟被几人砍翻在地。
殿中瞬间刀光闪烁,血雾喷射。
包括刘佑弟等人在内,殿中的众人都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当先一名黑衣人便己连人带刀撞入大殿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刘家三兄弟尽是惊慌失措,他们不自觉连连往后退,
“啊!”
反观火堆旁的大庄、毛劲两人,都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外己走了一遭。
小徒弟开门霎那间先是疾风袭面,一睁眼便瞧见小徒弟被乱刀分尸的场面,两人顿时酒醒了大半。
眼前一切刺激人体肾上腺素,他们瞬间跳了起来,在叫嚷中着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入身后刘再弟和刘碎娃的怀中。
而这刘家两兄弟仍旧呆若木鸡。
大哥刘佑弟终于从慌乱之中回过神,大喝一声道:“挡住他们!”
刘家两兄弟这才如梦方醒,他们手上本就有武器此时,听了大哥的号令马上爆出一声嘶吼,挥刀迎上神秘人。
他一伙的几人跟黑衣人厮杀起来,黑衣人似乎根本没料到会这么快遭遇反击,本想趁着突然袭击朝大殿内卷,试图眨眼间杀散对方。哪能想到眨眼之间遇上阻力,战略意图莫名其妙就失败了。
但神秘人人数众多,此番显然又是有备而来。他们群起而攻,刀光西现,占尽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