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蹲在街角,每人捧着半只肥鸡,吃得满嘴流油。
“石头,你真厉害,没被发现吧?”
石头嘴里塞满鸡肉,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杨凡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还想再问,远远就瞧见饭馆的厨子领着两个伙计,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朝这边逼近。
“糟了!快跑!”
杨凡一把拉起石头,撒腿就跑,石头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只鸡腿,不肯撒手。
……
“滚出去!你们两个臭乞丐!竟敢睡我的床!!”
在城隍庙庙祝的咆哮声中,杨凡和石头两人夺命狂奔,怀里还抱着庙祝的两套干净短衫。
……
没有路引和身份证明,来到这个世界的杨凡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每日能努力填饱肚子便是不易。
但每到深夜静谧的墨色笼罩,周遭的群丐都己沉睡,杨凡抬眸望向夜空,漆黑之中繁星点点。
他发誓,他不可能当一辈子乞丐的。
又是一天入夜,今天的杨凡和石头只讨到一堆烂菜叶,打算煮个菜汤填饱肚子。
几个乞丐坐在城隍庙外的台阶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们这些臭乞丐看什么呢?!”
一旁的癞子冲过去将众人看的东西扯了过来,那是一张告示。癞子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他身后的毛哥也只是瞥了一眼,便不说话了,看样子也不识字。
癞子顿时没了兴趣,随手就将告示扔掉,转头就叉着腰指着那些人骂骂咧咧地说:“你们这些乞丐,乱揭告示干什么,上面写的啥知道吗?大字不识一个!你们这样乱揭下来,小心被衙门的快班抓了去,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癞子说完又扭头赔笑道:“毛哥,我没说你。”
此时一只脏兮兮的手却将告示从地上捡起来说:“我大哥识字。”
癞子定睛一看,是那杨凡捡来的小乞丐石头,他鼻子里不在乎地冷哼一声,回过头继续扶着毛哥坐下,并殷勤地为毛哥揉腿。
杨凡接过石头递来的告示,扫了一眼便开口道:“上面说,在朱总督的威压下,云南水西的土司安位向成都请降了。”
几个乞丐一听,恍然大悟,顿时议论纷纷,都说奢安之乱闹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被朱总督镇压下去了,也不知朝廷会如何封赏。
癞子鼻子里发出一阵冷哼:“一群臭乞丐,关注这些有啥用,这封赏能有你们半钱银子吗?”
一个老乞丐未理会癞子的嘲讽,自言自语道:“我听说过几日便是朱总督在贵阳过寿的日子,似是六十五大寿,届时祝寿的酒楼人山人海,酒楼剩菜怕是吃都吃不完!”
“对呀!到时候不知有多少有钱人和大官要去为他祝寿呢……”
“剩菜肯定多得很……”
“那些有钱人,就没几道菜能吃得完!”
“不如咱们也过去守着,怎么也能混个肚儿圆!这小县城讨口吃食是越来越难了。”
几个乞丐越说越起劲,杨凡眼中也闪烁起光芒,他在这小县城无亲无故,又身无分文、一无所长,倒不如去贵阳,毕竟是个大城市,或许能有机会。
不过,步行去外地省城路途遥远,至少要走三天三夜,多些同行的人,自然更加安全,也能有个照应。
“算我一个。”杨凡站起身来。
瞧见杨凡要去,石头也赶紧站起来:“那我也去。”
几个乞丐见有人附和,气氛更加热烈,众人七嘴八舌恨不得今晚就出发,看样子生怕被其他乞丐抢占了酒楼的好位置。
这个当口,角落的毛哥忽然站起来,快步走到几个乞丐面前,癞子以为毛哥嫌他们吵闹,急忙抢先一步冲过去,给了那些乞丐每人脑袋一下,嘴里骂着不长眼的东西,作势还踢了几脚。
却不料毛哥拦住癞子道:“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癞子怔了怔,指着自己道:“咱们也去吗?”
……
次日,天气晴朗。
最终出发的队伍一共有七个人,本来还有许多乞丐想要跟来,只是毛哥担心他们拖后腿,况且乞丐成群结队,容易被衙门的快班阻拦,所以不许那些老弱乞丐同行。
杨凡因识字,得以带着石头加入,外加一个识得去贵阳道路的老乞丐和两个年轻男乞丐,凑成了这七个乞丐的远行队伍。
他们浩浩荡荡地离开县城,踏上前往贵阳省会的官道。一路风餐露宿,即便其他乞丐跟来,也很难承受这几百里路的长途跋涉,况且这又不是后世的宽阔平坦的马路,尽是蜿蜒曲折的驿道。
为了应对这次长途旅行,每个乞丐更是都拿出了自己的保命粮。杨凡和石头是三个硬邦邦的窝窝头,毛哥和癞子那儿则有一根没啃干净的棒子骨,外加些许咸菜,算是丰盛的。
其他三个乞丐各自有存粮,不是馒头就是新采的野菜野果,荤腥极少,但也都能勉强维持个两三天。
深夜,几人在山间小路旁寻到一处废弃屋子。
屋主也不知是去投奔亲戚,还是遭遇了意外,总之这屋子一看便己荒废许久。屋里几个房间加一个客厅,里边柜子全被打开歪七倒八到处散落,看样子早己被许多路过之人搜过好几遍。
乞丐们对再搜一遍屋子失去了兴趣,只是随意找了些茅草在大厅里铺成通铺,权当是床。
天色己晚,夜幕降临,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几人也没有油灯,只能早早裹紧自己的破烂衣服入睡。
漆黑深夜中一片鼾声,只剩下那两个不知姓名的年轻乞丐还在窃窃私语,不时发出阵阵憧憬的笑声,好似己在幻想后面几日大口吃肉的日子。
杨凡和石头睡在一起,今天他们走了至少五十里,营养不够,身体疲惫不堪,好似随时都要散架。身下的茅草不算干,挠刺着杨凡的皮肤又痒又痛。
好在他经过这段时间底层乞丐的生活,早己习惯了随时随地入睡的本事,加上今日他们步行了数十里,身体早己濒临极限,没多久,杨凡便昏沉沉坠入梦乡。
梦中,杨凡又想起了前世的父母,不知自己就这么失踪了,他们会不会伤心,他的公司痛失自己这等千里马,又会不会惋惜。
身下茅草挠刺得他不舒服,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漆黑的厅里,两个人影正猫着身子缓缓移动。
一个瘦子,一个矮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