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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空气陡然凝滞。
零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正紧盯着一块闪烁着雪花点的监控屏幕。
“他们来了。”
她的声音没有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己预料到的事实。
林烬体内的【深渊共鸣】几乎在同一时间躁动起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脊椎。
这种感觉，比之前面对筛选者时更加强烈。
“信号特征很明显，蚀月会。”零补充道，“而且，这次来的不是小喽啰。”
她指向屏幕上一个被特殊标记出来的信号源，那个信号源的强度远超周围其他几个。
“这个强度，至少是执事级别。”
林烬没有说话，他知道零的判断只会保守。
“收拾东西，我们得立刻离开。”他做出决断。
零点了点头，动作迅速地从工作台下取出一个半旧的帆布背包，将几块核心的芯片与工具塞了进去。
“跟我来。”她率先走向那条幽暗的通道，“这条路，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林烬紧随其后，在踏入黑暗的瞬间，他最后瞥了一眼那些监控屏幕。
屏幕上的黑影，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废墟的阴影，在惨淡的月光下被拉扯得支离破碎。
几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原先藏身的地下室入口附近。
他们身上的月纹黑袍，比林烬之前在黑石镇遭遇的那些教徒要精致许多，衣袍的边缘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扭曲纹路，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如同活物。
他们的动作，不像人类，更像是融入黑暗的猫科猛兽，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为首一人，身形比其他人略高，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逸散出的能量波动就让林烬的白铁鳞甲下的皮肤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
【执事级别？恐怕不止。】林烬的心沉了下去。
通道的出口，是一处被炸毁了大半的建筑拐角。
扭曲的钢筋如同怪物的骨爪，将月光切割得不成形状。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通道的瞬间，几道黑影如同从地面生长出来一般，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看来，我们被包围了。”林烬的声音很低，生物电流在他体表隐隐流动。
零的眉头蹙得更紧。
“小心，这里的磁场被他们干扰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指尖原本跳跃的微弱蓝色电弧，此刻黯淡了许多。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林烬说道。
“也可能是冲着你，铁鳞先生。”零的声音没有丝毫退让，“毕竟，你现在的名声可不小。”
话音未落，一名蚀月会的黑袍人动了。
他的身体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几乎无法分辨的残影，下一刻，便鬼魅般出现在林烬左侧的阴影之中。
没有脚步声。
没有空气被扰动的痕迹。
如同一个从黑暗维度中渗透出来的幽灵。
一柄闪烁着幽暗光芒的短刃，无声无息地刺向林烬肋下鳞甲的缝隙。
林烬的反应快到了极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他反手一拳，凝聚着电光，轰向对方先前的位置。
拳头穿透了残影，击打在空处。
那个黑袍人，再次融入了另一片更深的阴影。
【这是什么能力？】林烬的思维在电光石火间飞速运转。
“他们似乎能与阴影同化。”零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困惑，“他们的能量波动很古怪，不纯粹是深渊力量，更驳杂，也更…诡异。”
【当！】
又一记无声的突袭。
火星在林烬的肩胛处迸溅。
白铁鳞甲挡住了利刃，但那股阴冷的力量却透过鳞甲，试图侵蚀他的身体。
林烬体表的生物电流试图锁定这些在阴影中穿梭的敌人，却如同击打在滑不留手的泥鳅身上，难以奏效。
这些蚀月会的成员，行动轨迹完全无法预测，他们利用废墟中每一片可以利用的阴影，发动着刁钻而致命的攻击。
白铁鳞甲的强大防御让他们暂时无法对林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林烬也同样难以捕捉到他们的实体，进行有效的反击。
战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这样下去，会被他们活活耗死。】林烬的肌肉绷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左前方三米，墙角阴影！”零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她蹲在一块残破的混凝土板后，双手在空气中飞快地勾勒着什么，几道微弱的电弧在她指尖艰难地跳跃。
林烬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如同炮弹般向着零示警的方向猛冲过去。
覆盖着铁鳞的拳头，汇聚着刺目的电光，狠狠轰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
【噗嗤！】
一声压抑的闷哼。
一名刚从阴影中探出半个身子的黑袍人，被林烬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正中胸口。
他的身体像是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向后倒飞出去，撞塌了一片摇摇欲坠的砖墙。
“他们的能量场对我的电子流有强烈的干扰，我能提供的帮助有限！”零的声音带着一丝吃力，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短暂的破绽，立刻被其他蚀月会成员抓住。
三道黑影同时从不同方向扑向林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战斗的压力，蚀月会成员身上那股阴冷诡异的能量，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不断刺激着林烬体内的【深渊共鸣】。
它不再是单纯的饥饿，也不是之前面对筛选者时的排斥。
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想要将周围一切都吞噬、撕裂的冲动，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奔涌、咆哮。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在废墟中流淌的阴影，那些蚀月会成员赖以藏身、赖以攻击的黑暗，似乎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和。
不，不是亲和。
更像是一种…畏惧。
一种低等生物面对高等掠食者时，发自本能的战栗。
林烬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周围的阴影，那些本应静止、死寂的黑暗，突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不安地扭曲、翻滚。
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光线缺失，而是变成了某种粘稠的、具有质感的物质，像是有无数无形的触手在其中搅动、延伸。
一名正要从林烬右后方阴影中扑出的蚀月会成员，他脚下的阴影突然变得如同最深的沼泽，将他的双腿死死缠住。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林烬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些“活化”的阴影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弱却真实的联系。
他似乎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它们。
林烬尝试着催动这种奇异的感觉。
离他最近的一名蚀月会成员，他身侧那片原本用来隐匿身形的阴影，猛地向内收缩，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抓住了他的脚踝。
“呃啊！”
那名黑袍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跌倒在地。
“这是什么鬼东西！”另一名正在游走寻找机会的蚀月会成员，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与错愕。
他们引以为傲的“月影”之力，在对方面前似乎失去了作用，甚至…开始反噬。
林烬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体内的生物电流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刺目的电光在他拳锋凝聚。
【滋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爆鸣。
那名被阴影束缚倒地的黑袍人，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身体就在强烈的电流下剧烈抽搐，冒起阵阵焦烟，彻底失去了声息。
“他的力量…不对劲！撤退！先撤退！”为首的那名蚀月会高手，声音中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走！”林烬对着零低吼一声。
他体内的【深渊共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彻底爆发，周围的阴影更加狂暴地涌动、翻腾，形成了一道道扭曲的屏障。
几名试图重新组织攻势的蚀月会成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阴影异变逼得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忌惮。
林烬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一把拉起零的手腕，向着废墟外围光线更加稀疏的区域猛冲过去。
他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覆盖着白铁鳞甲的身躯在残破的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银线。
蚀月会的追兵，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超乎他们理解的变故，追击的节奏被打乱，慢了不止一拍。
狂奔出数十米，林烬在穿过一处断裂的矮墙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追兵之中，为首的那名蚀月会高手，不知何时己经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惨白而微弱的月光，恰好照亮了他大半张脸。
那是一张异常苍白的脸，五官深刻，却透着一种病态的阴郁。
那张脸…
林烬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熟悉感，混杂着某种被深埋在记忆最底层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但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最浓重的迷雾所笼罩，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去回忆，都无法看清那段模糊的过往。
“你怎么了？”零察觉到了他身体瞬间的僵硬与气息的紊乱，急声问道。
林烬没有回答。
他也无法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拉着零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更加快速地向着前方那片未知的、更深沉的黑暗深处逃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