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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的城墙在战火中摇摇欲坠，箭楼之上，燃烧的火把将整片天空染成诡异的绛紫色。“定方！闭眼！” 高雅贤的怒吼裹挟着陌刀破空声炸响在耳畔，宛如惊雷劈开血色长空。苏定方本能地紧闭双眼，却还是透过睫毛缝隙，看见义父铁塔般的身躯挡在身前，锁子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染血的刀锋劈开漫天箭雨，带起的劲风掀得他束发的巾带猎猎作响。那支淬毒的雕翎箭穿透锁子甲时，发出令人牙酸的 “噗嗤” 声，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混着沙尘呛进喉咙。“活下去...” 义父最后的气息拂过他耳际，沉甸甸的躯体顺着他颤抖的手臂滑落，苏定方终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义父！我定要将这血债讨回来！” 他双目通红，死死盯着唐军阵列中那杆绣着 “李” 字的大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晕开一朵朵艳丽的花。
残阳如泣血，将尸骸堆积的战场染成暗红，仿佛大地都在为这场惨烈的厮杀流泪。苏定方背着重伤的义父在乱军中奔逃，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尸体上，脚下传来令人心悸的绵软感。唐军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夏军己败，降者免死！” 而高雅贤却在他背上断断续续地呢喃：“... 莫降... 回冀州...” 喉间溢出的鲜血顺着苏定方的脖颈流下，在衣襟上晕开大片暗红。当最后一丝气息消散，少年踉跄着跪倒在焦土上，手指深深抠进义父冰冷的锁子甲：“定方定不负您！定要为您报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远处战鼓渐歇，他望着窦建德被擒的方向，泪水混着血痂滚落脸颊，心中的仇恨如同野火般熊熊燃烧。忽然，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黄沙，模糊了他的视线，等沙尘散去，战场上只剩寂静，唯有几面残破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摇晃。
冀州老宅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仿佛也在为这段逝去的岁月叹息。苏定方着青铜剑上的血槽喃喃自语：“这柄剑饮过太多血，该让它歇歇了。” 晨光熹微时，他扛着锄头走向田间，晨雾沾湿了他的裤脚，遇见相熟的老汉打招呼：“苏郎，这把好力气该去沙场杀敌啊！” 他只是苦笑摇头：“如今只想守着这方土地，守着和义父的回忆。” 可每当夕阳西下，他便会对着山巅的石碑低语：“义父，大唐日渐强盛，或许... 该让这双手重新握剑了。我每日练剑，从未有一日懈怠，只盼着能有机会，带着您教我的本事，在沙场上扬名立万。” 山风掠过，仿佛义父的回应。他常常坐在石碑旁，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回忆起曾经跟随义父征战的日子，那些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枣树下，少年们围着擦拭兵器的苏定方叽叽喳喳。“苏大哥，真有万人敌的战法吗？”“当然！” 他举起陌刀，刀锋映着月光：“当年你高爷爷教我，‘阵前交锋，要像这枣树般扎根不动；突袭制胜，便如枣刺般快如闪电’。” 他一边说着，一边演示起义父教他的招式，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对义父的怀念。孩子们听得入神，他却突然恍惚 —— 曾经，也是这样的月夜，义父握着他的手，在沙地上画着八阵图，耐心地讲解着每一处玄机。那时的义父，眼神中充满了骄傲与期许，而如今，却只能在回忆中相见。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少年们察觉到他的异样，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他。
长安城捷报传来那日，苏定方正带着孩子们推演沙盘。“李靖将军夜袭阴山，破突厥十万大军！” 旧部的声音里带着兴奋，一路小跑着冲进院子。烛火下，苏定方的手指抚过地图上的雁门关，义父临终的话在耳边回响：“好男儿当效卫霍，马革裹尸还。” 他突然握紧拳头，对惊讶的孩子们说：“你们看，大唐需要利剑，而我这把剑，也该出鞘了。我要像李靖将军一样，为大唐开疆拓土，让义父在天之灵为我骄傲！” 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开始给孩子们讲述李靖将军的英勇事迹，讲着讲着，仿佛自己己经置身于那片广袤的战场，与李靖将军并肩作战，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斩敌无数。
七年后的清晨，急促的马蹄声惊飞了枣树上的麻雀。玄甲将领递上文书时，苏定方的声音微微发颤：“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 展开卷轴，朱批在阳光下闪烁，他取下墙上的青铜剑，剑鞘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走，该去见见这太平盛世了。我定要在这盛世之中，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转身时，他对着枣树林轻声道：“义父，定方要让这天下，记得您教出的兵。您且看着，我定会成为让您自豪的将领！” 说完，他挺首脊梁，大步迈向门外，仿佛己经看到了前方等待他的战场。村口，乡亲们都来为他送行，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期待，苏定方一一与他们道别，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生活了七年的土地，毅然翻身上马，向着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久久未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