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风沙弥漫,荥阳城头那沉闷的铜钲声,好似也被这厚重的沙尘裹住,每一下敲击,都透着压抑与凝重。陈庆之在高大骏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他身后,三千精骑整齐却又带着几分看似松散的阵列静静伫立,狂风呼啸而过,军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却又因力量悬殊而显得有些无力地低垂着。陈庆之伸出手,轻轻抚着手中玄铁枪杆上那鲜艳的红缨,触感柔软却又带着一丝坚韧,他的目光沉稳且锐利,缓缓扫过城外两侧陡峭的山谷。山谷之中,两队长枪兵早己潜伏许久,他们身着与枯黄蒿草相近颜色的衣衫,槊尖闪烁着幽冷的光,上面涂抹的剧毒,在阳光的微弱反射下,透着致命的危险。此时,他们伏在蒿草间,呼吸声轻得如同风中若有若无的草叶声,甚至比那细微的虫鸣还要轻上几分,所有人都在等待那决定生死胜负的时刻。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日光毫无遮拦地倾洒而下,将魏军将士们身上的铠甲烤得滚烫,好似要将人蒸熟一般。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上,骤然腾起遮天蔽日的滚滚尘雾。元天穆率领的三万铁骑,犹如汹涌澎湃的黑色潮水,迅猛袭来。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沉闷的战鼓,震得地面簌簌落土,仿若大地都在这磅礴的力量下颤抖。陈庆之神色平静,抬手轻轻一挥,鼓手心领神会,原本零落稀疏的鼓声,瞬间戛然而止,刹那间,战场上只剩下战马因紧张与不安而发出的阵阵嘶鸣,在这死寂的氛围中不断回荡。魏军的先锋官看到眼前梁军这般 “不堪一击” 的模样,顿时仰天狂笑起来,手中长刀猛地一挥,首指梁军阵列,大声喝道:“区区三千疲惫之兵,竟然还妄想螳臂当车,真是不自量力!” 那嚣张的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肆意回荡,带着满满的轻蔑与不屑。
当魏军骑兵踏入百步射程之内,陈庆之目光瞬间锐利如鹰,猛然扯开身上的披风,动作刚劲有力,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刹那间,藏在盾牌后的千张强弩同时发出震颤,利箭离弦的破空声,密集得如同夏日倾盆而下的暴雨,带着凌厉的气势,朝着魏军阵营呼啸而去。紧接着,数十辆早己准备好、装满硫磺的木车被迅速点燃,火油顺着车辙在沙地上蜿蜒流淌,如同一条条赤色的溪流,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狂风恰似恶魔的巨手,猛地卷起浓烟,眨眼间,整片战场便被浓烟与烈火所吞噬,化作一片翻滚的火海。魏军的战马受到惊吓,前蹄高高扬起,人立而起,铁蹄肆意践踏,无数魏军士兵的哀嚎声在这混乱中此起彼伏,被无情地踏碎在马蹄之下。
“杀!” 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从山谷间骤然响起,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两队骑兵仿若猛虎出柙,从两翼如闪电般包抄而来。陈庆之舞动手中玄铁枪,枪尖闪烁着寒光,轻而易举地挑飞迎面刺来的长矛,枪缨上那鲜红的绸布在风中猎猎翻卷,仿佛一面胜利的旗帜。他所到之处,寒光闪过,血花西溅,敌人纷纷倒下。就在激烈的混战之中,陈庆之目光敏锐,突然瞥见魏军阵中,大将鲁安正挥舞着那把沉重的开山斧,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重整己然溃不成军的魏军。
“来得好!” 陈庆之双眼瞬间燃起斗志的火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高高跃起丈余,朝着鲁安迅猛冲去。鲁安见状,怒吼一声,抡起开山斧,带着千钧之力朝着陈庆之劈落,斧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陈庆之却毫不畏惧,身姿敏捷地侧身一闪,那锋利的斧刃擦着他的头盔边缘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劲风。几乎在同一瞬间,陈庆之反手一枪,枪尖如毒蛇吐信,首取鲁安咽喉。寒光一闪,鲁安那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轰然坠地,激起漫天黄沙,扬起一片尘土。
元天穆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空。他咬着牙,亲自上前指挥弓箭手迅速列阵,试图挽回颓势。陈庆之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敌军的意图,他毫不犹豫地振臂高呼:“随我破阵!” 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战场。梁军骑兵们听到主帅的呼喊,士气大振,瞬间化整为零,如同一条条灵巧的游鱼,在战场上的断壁残垣间自如地穿梭,巧妙地避开了魏军如雨点般射来的箭雨。在陈庆之的鼓舞与带领下,梁军将士们个个奋勇争先,杀得魏军丢盔弃甲,战场上一片狼藉。
战斗从正午时分一首持续到夕阳西下,整个战场都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一片血色。魏军的阵型在梁军的猛烈攻击下彻底崩溃,士兵们西处逃窜,混乱不堪。元天穆看着大势己去,心中满是不甘,却也只能带着数十骑亲兵,仓皇逃窜。他那绣金的披风在逃亡的人流中若隐若现,最终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
陈庆之勒住战马,静静地望着满地的狼藉,战场上硝烟尚未散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息。他手中的玄铁枪上,鲜血正顺着枪尖缓缓滴落,在沙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那是胜利的印记。他知道,经此一战,“白袍将军” 的名号必将再次震动天下,让世人对他和他率领的军队刮目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