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宫城的太极殿,殿内庄严肃穆,高大的立柱撑起宽阔的殿顶,阳光透过琉璃窗棂,在地面洒下斑驳光影。梁武帝萧衍端坐在龙椅之上,面前的案几上,陈庆之进献的那副残破玄甲静静摆放着。梁武帝缓缓起身,踱步至案几前,伸出手轻轻抚过玄甲,指尖着铠甲上己然凝结的褐色血痂,那血痂坚硬而粗糙,还有箭矢穿透后留下的不规则孔洞。每一道痕迹,都仿佛在向他无声地诉说着涡阳战场上那惊心动魄、残酷无比的厮杀。
当听闻陈庆之这位白袍将军,竟仅率八百骑兵毅然断后,在如狼似虎的魏军重重包围中,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时,梁武帝那平日里因礼佛而略显平和的面容,此刻也动容不己。他眼眶微微泛红,眼中满是怜惜与赞赏,对着殿下身姿挺拔的陈庆之说道:“庆之啊,朕向来知晓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此番浴血奋战,更让朕见识到了你的忠义赤诚之心呐。”
次日,天刚破晓,金殿外钟鼓齐鸣,悠扬的乐声在宫城上空回荡。早朝之时,满朝文武身着朝服,整齐排列。梁武帝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后殿走出,手中捧着右卫将军的印绶。他亲自走到陈庆之面前,动作轻柔却又满含郑重地将印绶系在陈庆之腰间。与此同时,一旁的太监展开朱批的任命诏书,在阳光的照耀下,诏书的字迹熠熠生辉:“陈庆之屡立奇功,忠勇可嘉,着封永兴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刹那间,群臣纷纷躬身,口中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起彼伏的朝贺声在殿内回响。陈庆之心中涌起无尽的感激与豪情,他深深叩首,额头重重地触到冰凉的青砖之上。在这一瞬间,他的思绪飘回到了之前的北伐,那些未能实现的壮志,如同心头的刺。而此刻,心中那股破釜沉舟的决然之意,愈发浓烈,似要喷薄而出。
自那以后,每日清晨,朱雀门外的校场便热闹非凡,尘土飞扬。陈庆之身披银色铠甲,手持丈八蛇矛,身姿矫健。他站在校场中央,大声向士兵们讲解突刺技法,声如洪钟:“当年桓温北伐,一路艰辛,最终望不见长安的一草一木。可今日,我等身为南梁将士,定要让北魏那群小儿,只要听见南梁的战鼓之声,便吓得两股战栗!” 言罢,他手中的蛇矛舞动,寒光闪烁,引得士兵们热血沸腾,纷纷跟着效仿。
夜晚,将军府内,陈庆之的书房中灯火通明。他将魏军的战术特点仔细地绘成图谱,与幕僚们围坐在沙盘前,反复推演。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们专注的面庞。常常一坐就是许久,不知不觉便到了月上中天之时,周围一片寂静,唯有他们低声的讨论声和挪动沙盘棋子的轻微响动。深夜,幕僚们都己离去,陈庆之独自坐在书房,烛火微微摇曳,光影在他脸上晃动。他翻开《孙子兵法》,逐字逐句研读,当看到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的字句时,心中豁然开朗,他拿起朱砂笔,在这行字旁,重重地画下醒目的朱批,似要将这兵法要义铭刻于心,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