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康熙微微点头，“昨儿个在小六的满月礼上被诊出来的。”
“太医说己有两个月，胎象虽略有不稳。”
孝庄缓缓转动着手上的佛珠，有些意味不明的说道。
“佟贵妃身子孱弱，早前太医就曾诊断过，她的身子难以孕育子嗣。”
“怎的突然就有孕了？”
康熙：“朕也不得其解，询问了诊脉的太医。”
“太医说是佟贵妃这一年多常常服用坐胎药，其中不乏那些药性霸道的药物。”
“也正是因此导致胎象不稳，但若静养，便无大碍。”
孝庄微微皱眉。
“无大碍？”
“皇帝是怎么看的？”
康熙有些犹豫道：“皇玛嬷，孙儿虽有几分为难，但如今表妹只是贵妃，且上面还有个德贵妃在。”
“孙儿思虑过后，倒也觉得无妨。”
孝庄转动佛珠的手突然停住，幽幽道：“玄烨啊，你是皇帝，可要顾全大局，不能只顾后宫和眼下。”
康熙手指微微蜷缩：“皇玛嬷何出此言？”
孝庄起身，走向身后的书架，从上面取出一书，轻轻放在康熙的面前。
“皇帝，可还记得史书所记，汉文帝时期，窦氏外戚坐大。唐玄宗时期，杨国忠专权。”
康熙拿起面前的《资治通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明白皇玛嬷话中的意思。
“皇玛嬷，佟家是朕的母家，这么多年下来，其忠心可鉴。”
孝庄微微阖眼，片刻后叹息出声。
“皇帝，是人皆会有野心。”
“而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手中权柄过大，便会开始膨胀，然后开始失了敬畏之心。”
“你最是明白，臣子失了敬畏之心会如何！”
“鳌拜历经三朝，他曾是陪着太宗皇帝打天下的能臣干将，后又是全力支持你汗阿玛上位的心腹良将。”
“你汗阿玛放心将江山和你这个幼帝托付给他，命他成为你的辅政大臣。”
“若无忠心，他怎会成为两任帝王的心腹？”
“但你瞧瞧，自你登基，他自一点点掌握权柄后，开始欺君擅权，不将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逼得你不得不处理囚禁于他。”
“如今佟家己经有你这个皇帝外甥，尝到皇上带给佟家的浓浓圣眷，大肆抬高提拔佟家。”
“你岂知他们不渴望，再出一位皇帝外孙，代代延续佟家荣耀？”
“否则那承乾宫日日飘着的药香，是从何而来？”
看出康熙脸上的几分犹豫，孝庄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刚亲政时，有牛痘预防天花的举世功劳。”
“今年又因提前察觉地动，而大获民心。”
“三藩战场上也是频频传出捷报。”
“此时，正是你收拢权利的大好机会，你可不要一时心软，误了好时机啊。”
“如今满洲各勋贵，都有着各自的利益和小心思。”
“佟家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母家，因为佟家是依附你这个皇帝而存活发展的。”
“如今你能完全掌控，放心用以去制衡其余勋贵的势力，怕是只有佟家了。”
“哀家也知道，你登基后大力扶持佟家，不仅是因为孝康章皇后以及是你母族的缘故。”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佟家只能依附你这个皇帝，所以你能够全心提拔利用，他们能成为你手中的刀，在前朝全力支持你这个皇帝。”
“这也是哀家从未阻止的缘故。”
“但若是佟家也脱离了你的掌控，有了自己的心思，手中没了刀，皇权便没那么容易收到手里了。”
皇玛嬷说的，他又如何不知呢。
但表妹怀的是自己的孩子，若说他没半分期待，那便是骗人了。
但如皇玛嬷所言，西大辅臣左右皇权之危才解决不久，如今又是在削三藩的重要时间。
还有由满洲勋贵和八旗旗主组成的议政大臣会议，甚至能否决皇帝的意见。
前朝想要谋取权利的汉人官僚，以及清除不完的民间反清势力。
蒙古诸部也有自己的心思，尤其是对大清虎视眈眈的准噶尔。
种种因素，让他更加急切的想要尽快收回权柄，做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皇帝。
但他手中的权利，处处受到限制和影响，若是不能早日将权力集中到皇帝手中，他的皇位就会不稳。
如今也确实收拢权力的好时机。
若是手中的刀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与自己的心意相左，那对于自己收拢皇权，便是弊大于利了。
良久，康熙才叹息。
“皇玛嬷，孙儿明白了。”
孝庄见他态度松动，也不愿意太强势的，逼迫自己的孙儿。
她重新转动手中佛珠，语气缓和。
“玄烨也不必如此烦忧，哀家听说佟贵妃的胎象本就不稳，便如当年孝昭那般即可。”
看出他的不舍和挣扎，孝庄轻叹。
“玄烨若实在不忍，不妨许她一个未来。”
康熙犹豫开口：“皇玛嬷的意思是？”
孝庄：“如今后位空悬，待朝局稳定，三藩大军回京，后宫定是要再次大封。”
“佟贵妃到时可封为皇贵妃，至于皇后之位....”
“你之前曾提过不愿再立新后，原本哀家是不怎么认可的。”
“但佟贵妃身子孱弱，还能有孕，为了以免日后再多出事端来，这继后不立也罢。”
“皇贵妃之位，既全了你对母家的看重，和对这个表妹的情谊，又能让佟家继续全心依附于你。”
康熙：“那孩子.....”
孝庄怜惜的说道：“玄烨啊，那孩子若生下来，才是真正害了她，害了佟家。”
“与当年孝昭时的情况一样，你以为索额图那些人，会容忍一个流着佟家血脉的皇子，平安出生长大？”
“孝昭当时是舍了自己的命，才保住了嘎鲁玳。”
“又因嘎鲁玳是公主，加之有琪琪格和哀家在，才彻底护住了她。”
康熙声音有些艰涩。
“孙儿明白了。”
孝庄终于露出个满意的笑来。
“皇帝能以大局为重，是大清之福，哀家也能彻底放心了。”
慈宁宫的事情，唯有孝庄和康熙祖孙二人知晓。
原本康熙还有着几分犹豫和愧疚不舍。
但在得知了宫外佟家知道贵妃有孕后的大肆庆祝，以及私下的狂傲言论，和三五不时给佟贵妃送东西和安排人的时候。
康熙原本还有几分柔软不舍的心，渐渐开始冷硬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