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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刺得人发酸，林辰跟着方新洲跨进311宿舍时，后颈被对方带起的风刮得发凉。
方新洲的警靴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响，每一步都像在发泄什么："孙副局要您看现场，我便带您看。
床板下的碎骨、窗台上的纤维，该标序号的都标了——"他突然停步转身，警服肩章擦过门框，"但有些专家啊，就爱盯着我们查剩下的边角料装模作样。"
林辰没接话。
他的目光早被墙面吸走了——那片被反复擦拭过的墙皮泛着白，却仍有暗红的纹路渗在肌理里，像被揉皱的血写的"抱歉"。
他抬手摸向墙面，指腹蹭到粗糙的墙灰，忽然顿住："方组长，血字第二笔的起笔位置比第一笔低两厘米。"
方新洲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林辰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腰间的执法记录仪："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凶手写第二个字时，手腕在抖。"林辰转身，豆浆袋己经空了，被他捏得发出细碎的响，"可能是害怕，可能是后悔——但更可能的是，他在调整角度，让这两个字更......"他目光扫过满地用白线标出的碎骨位置，"更符合某种仪式感。"
楼道里突然传来喧哗。
王涛的声音从门口炸响："哎你们干什么？"林辰偏头望去，见几个抱着书本的女生挤在警戒线外，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们发白的脸。
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生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311门口："学姐说今早有个穿拖鞋的专家来查案！
这照片发论坛绝对爆——"
"学校论坛？"方新洲的脸瞬间黑了，他大步冲过去，警服下摆甩得生风，"谁放学生上来的？
王涛！
把警戒线往外拉十米！"
林辰没动。
他听见女生们的窃窃私语随着脚步声远去："那就是警察请来的顾问？
看着不像啊......""我听说碎尸块装了三个行李箱，墙上的血字现在还能看见呢......""嘘，别乱说！"
阳光从窗户斜斜切进来，在地面的白线间投下棱形光斑。
林辰蹲下身，指尖悬在一块标着"右肱骨中段"的白线旁——那片地面的血迹呈放射状，边缘却有半枚模糊的鞋印，被清理过，却没清干净。
他摸出随身带的放大镜，凑近些："孙副局，这鞋印的花纹是回力牌胶鞋，38码。"
"胶鞋？"孙副局凑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现场监控显示，当天进出宿舍楼的女生都是穿运动鞋......"
"因为凶手不是女生。"林辰首起腰，放大镜在指间转了个圈，"38码胶鞋是男性脚型穿小码的痕迹，前掌压痕深，说明他提着重物。"他的目光扫过靠窗的书桌，抽屉半开着，里面塞着几本草稿纸，"死者是大三的苏雨，对吧？"
孙副局点头："9月15号早上六点，刘晓静来开门取晾在阳台的被子，一推开门就看见......"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碎尸块散在地上，血把水泥地都浸透了。
墙上的'抱歉'是用死者的动脉血写的，法医说，凶手分尸时苏雨可能还活着。"
林辰的手指突然停在书桌上。
那是个带锁的抽屉，锁眼周围有新鲜的划痕——不是用钥匙，是用刀尖撬的。
他抬头看向孙副局："苏雨的日记本呢？"
"日记本？"孙副局翻出笔记本，快速翻页，"现场物证清单里没记这个......"
"因为被凶手拿走了。"林辰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弯腰看向床底，那里积着薄灰，却有一道拖擦的痕迹，"凶手分尸后，蹲在这里翻找东西，膝盖压出的印子。"他首起身子时，目光正好撞上方新洲阴沉沉的脸——方新洲不知何时回来了，警帽捏在手里，帽檐被攥得变了形。
"所以专家的结论是？"方新洲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凶手是个穿38码胶鞋的男人，为了抢日记本杀了苏雨，还矫情地写血字？"
林辰没回答。
他的视线落在门口——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扎高马尾的女生，白裙子下摆沾着草屑，正攥着衣角往门里张望。
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刚好覆盖住那道带锁抽屉的划痕。
"刘晓静。"林辰突然开口，声音里带了丝温度，"麻烦张警官带她进来。"
方新洲的手指猛地收紧，警帽上的警徽硌得掌心生疼："刘同学的笔录我们做过三次了，她当时吓得......"
"三次笔录里，她都说推开门就晕了，没看清凶手。"林辰打断他，目光始终锁在刘晓静发白的脸上，"但她的运动鞋鞋底，沾着和床底一样的灰。"
楼道里的风又灌进来，吹得警戒线哗哗响。
刘晓静的白裙子被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一道淡粉色的疤——那形状，像被刀尖划的。
方新洲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盯着林辰微扬的下颌，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法医室，他盯着苏雨被缝起来的尸体发愣时，老法医拍他肩膀说的话："小方啊，有些线索，得换双眼睛看。"
此刻林辰的眼睛里有光，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探照灯，把所有被他忽略的边角都照得透亮。
方新洲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
他转身时，警服下摆扫过刘晓静的手背，凉得刺骨。
"刘同学，请进。"张天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刘晓静抬步的瞬间，林辰注意到她右手食指的指甲裂了道缝——新鲜的，像是用力抠过什么硬物。
窗外传来下课铃的嗡鸣。
林辰摸出兜里的橡胶手套，指尖轻轻敲了敲那道带锁抽屉的划痕。
有些问题，该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