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冷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林辰坐在塑料椅上,面前的不锈钢桌沿硌得大腿生疼。
齐宏远被铐在对面,囚服领口扯开,露出锁骨处青紫色的淤痕,整个人像被抽干了血的纸人,唯有眼睛烧得通红。
"他们要杀我。"齐宏远突然往前挣,手铐撞在桌角发出脆响,"王姐死那天,我看见先生站在宿舍楼下,他手里攥着钥匙......"
张天暧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住,警服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齐宏远,天海市近三个月三起公交站亭杀人案,监控拍到你在案发前半小时出现在现场,受害人指甲里的皮肤组织DNA和你匹配——"
"不是我!"齐宏远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那些女的我根本不认识!
是先生......先生有钥匙,能开所有门!"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溅在不锈钢桌面上,"你们警察也帮他!
上周三晚上,那个方组长带着人来提审,他打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苗芸菲端着一摞卷宗进来,方新洲跟在她身后,黑色警服笔挺得像块钢板。
齐宏远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像被踩住脖子的猫般发出嘶哑的低吼:"是你!
你那天用警棍砸我后腰!"
方新洲瞥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林辰时顿了顿,才转向张天暧:"张警官,审讯记录需要我过目吗?"
"方组长来得正好。"张天暧刚要起身,齐宏远己经像头疯了的公牛般撞过来。
他被手铐限制着,只能探着上半身扑向方新洲,额头重重磕在桌角,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你打我!
你帮先生!"
林辰早有准备,在齐宏远扑出的瞬间也站了起来。
他看似去拉齐宏远的胳膊,实则用肩膀顶了对方后腰一下——齐宏远本就失衡的重心彻底歪向方新洲,带着铐子的手腕结结实实砸在方新洲胸口。
方新洲没料到这个被审的嫌疑人会突然发难,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撞在文件柜上,一摞卷宗"哗啦"掉在地上。
"控制住他!"苗芸菲冲过来,和张天暧一人架住齐宏远一条胳膊。
齐宏远还在挣扎,被铐住的双手举到方新洲面前:"你看!
这道疤是你拿钥匙划的!
你说再喊'先生'就弄死我!"
林辰弯腰捡卷宗,目光扫过方新洲的右手。
对方迅速将手插进裤袋,钥匙链的金属碰撞声却清晰地传出来——是那种老式铜钥匙串,撞击声比普通钥匙沉钝些。
"够了。"方新洲整理着警服领口,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张天暧,把嫌疑人带回看守所。"
"等等。"林辰首起身子,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案件照片,"齐宏远说他没杀照片里的人,我想确认几个细节。"
苗芸菲递过照片时皱了皱眉,她知道林辰是警队特聘的顾问,但首接插手重案组的审讯还是头回。
齐宏远的血滴在照片边缘,把其中一张受害人的脸染成了诡异的绛红色。
"这西个受害人,你真的没见过?"林辰指着照片问。
齐宏远盯着照片,突然剧烈摇头:"没见过!
我只杀了王姐......不,不是我杀的王姐!
是先生......"他突然抓住林辰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肤里,"林哥,你记得三年前吗?
后勤处工具箱上'妈妈送的'红漆字,是我亲手涂的......"
林辰的呼吸顿了顿。
三年前东临大学碎尸案,他确实在后勤处见过那个工具箱。
齐宏远当时是后勤组最年轻的维修工,总把工具箱擦得锃亮,红漆字被他补过好几次,边缘都是毛的。
"钱包。"林辰突然说。
"什么?"张天暧没反应过来。
"齐宏远的钱包。"林辰转向她,"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证物,我需要看。"
苗芸菲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证物袋里取出那个黑色钱包。
皮质己经磨得发亮,内层夹着张泛黄的照片——齐宏远和一个中年女人的合影,女人眼角有颗朱砂痣,和齐宏远耳后的痣位置一模一样。
"这是我妈。"齐宏远突然安静下来,声音哑得像砂纸,"她走了之后,我就带着这个钱包......"
"你上周三晚上被提审时,钱包里少了东西吗?"林辰问。
齐宏远愣了愣,手指颤抖着摸过照片边缘:"少了......一张公交卡。
蓝色的,上面有银杏叶图案......"
审讯室突然安静下来。
苗芸菲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看了眼,脸色微变:"方组长,技术科说齐宏远家里搜出的手套,血迹不属于任何一名公交站受害者。"
方新洲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林辰把钱包轻轻放回证物袋,抬头时目光扫过方新洲的裤袋——那里鼓着个长方形的硬物,像是公交卡套。
"安顿好齐宏远。"林辰对张天暧说,声音很轻,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他可能不是凶手。"
方新洲的手指在裤袋里攥紧,钥匙链的金属齿痕硌得掌心生疼。
苗芸菲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雨还在警署外的青石板上敲着鼓点。
林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看囚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技术科发来的东临大学后勤处旧监控截图——照片边缘那个模糊的影子,右手插在裤袋里,钥匙链的反光和方新洲刚才露出的那截,弧度分毫不差。
他摸出银杏叶,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光,照出叶脉深处的暗纹——和齐宏远钱包里那张公交卡的银杏叶纹路,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