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指尖还压在抽屉拉手上,金属凉意顺着指腹往骨头里钻。
敲门声第二下刚落,他己经将证物袋和手电筒塞回最底层,抽屉闭合的轻响被方新洲的声音盖过:"林顾问,借一步说话。"
门开的瞬间,穿便衣的方新洲侧身挤进来,警服领口歪着,额角沾着汗。
他反手带上门,钥匙串在裤袋里叮当作响——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林辰记得三天前审讯室里,方新洲也是这样,钥匙串撞得桌角咚咚响。
"刚接到线人消息。"方新洲从内袋摸出皱巴巴的纸条,指节捏得发白,"刘晓静手机信号最后定位在城郊废钢厂,半小时前有辆带篷卡车开进去,车辙印和旧礼堂西侧仓库群的轮胎纹路吻合。"
林辰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接过纸条时,触到方新洲掌心的湿冷——那是长期握枪的手,此刻却像泡在冰水里。"消息可靠?"
"线人是废钢厂看门人,儿子在东临大学读大西,上周被人砸了电动车。"方新洲喉结滚动两下,"他说卡车停在第三车间,篷布掀开时,里面传出来......"他突然顿住,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像有人在哭。"
办公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张天暧。
她的战术靴跟敲在瓷砖上,每一步都带着风。
门被推开时,她肩上的对讲机正发出刺啦电流声:"行动组集合完毕,请求指示。"
林辰把纸条递给张天暧。
她低头扫了眼,睫毛猛地一颤,枪套扣"咔"地解开——这是她要动真格的标志。"废钢厂地形我熟,十年前扫黄时去过。"她扯下墙上的地图,红笔在第三车间位置画了个圈,"主入口有铁闸门,侧门通排水沟,可能有埋伏。"
"无人机先上。"林辰指着地图边缘,"他们既然敢转移刘晓静,说明旧礼堂的秘密快捂不住了。
但废钢厂太大,正面强攻风险高。"他转身看向方新洲,"技术科能黑进废钢厂监控吗?"
"半小时前试过,监控线路被掐了。"方新洲摸出手机,调出张模糊的卫星图,"但卫星拍到厂区东南角有片空地,草被压平了,像是近期有重型车辆频繁进出。"
张天暧的拇指抵着下唇边,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我带三组从排水沟摸进去,二组守住主路,防止他们突围。"她突然抬头看向林辰,目光像淬了火的刀,"你跟我一组,现场情况需要你判断。"
二十分钟后,两辆伪装成收废品的面包车载着行动组驶离警局。
林辰坐在副驾,膝盖上摊着平板电脑,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在屏幕上闪烁——废钢厂的铁皮屋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第三车间的窗户黑着,只有西北角有盏昏黄的灯,光晕里飘着细密的灰尘。
"停。"林辰突然按住司机肩膀。
平板画面里,厂区外围的荒草被压出条隐约的小径,"往左转五十米,那边草倒伏的方向不对。"他放大画面,草叶上沾着新鲜泥点,"有人故意清理过,可能是转移物资的便道。"
张天暧把夜视望远镜贴在眼上,呼吸在镜片上凝成白雾。"确实,那边堆了堆碎砖,像在掩人耳目。"她转身对后座的王涛说:"你和小刘伪装成流浪汉,从便道摸过去,记住,只观察,别打草惊蛇。"
王涛应了声,解下警服塞进背包,套上件破洞的灰外套。
小刘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抖出两根叼在嘴上——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一根烟是安全,两根是有情况。
夜色愈发浓稠。
林辰看了眼手表,23:57。
无人机的红光在夜空划出细线,第三车间的灯突然灭了。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那种被猎物反盯的感觉又涌上来——和旧礼堂墙上"替天行道"的血字出现时,一模一样。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从便道方向传来。
林辰的手指瞬间掐住张天暧的手腕,她的配枪己经拔了一半,枪口垂向地面。
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连虫鸣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碎石摩擦的沙沙声。
林辰示意所有人贴紧车身,目光扫过车底的阴影——那是两道晃动的人影,其中一个走路时右腿微瘸,和王涛训练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是王涛!"张天暧的声音压得极低。
林辰刚要松劲,突然听见人影中传来第三道声响——不是脚步声,是布料摩擦金属的刺啦声,像有人在拽铁链。
他的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黑暗里,那道金属摩擦声愈发清晰,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像......像有人被捂住嘴的闷哼。
林辰的拇指抵在耳麦开关上,只要按下,行动组的枪就能在三秒内上膛。
但他没动,目光死死盯着便道方向——那里的荒草正在剧烈晃动,不是被风吹的,是被什么东西拖过去的。
"准备......"他的声音刚出口,便道尽头突然亮起一道手电光。
白光照在王涛脸上,他的左脸肿得老高,嘴角渗着血,右手被反剪在身后,手腕上缠着粗麻绳。
在他身后,站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手里的刀反射着冷光。
男人另一只手揪着小刘的衣领,刀尖抵在小刘喉结上,慢慢往上压,在皮肤表面划出一道红痕。
林辰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见男人帽檐下露出半张脸,左眉骨有道月牙形伤疤——这张脸,他在陈伟发病前的监控里见过。
当时陈伟蜷缩在墙角,手机屏幕亮着,照出的就是这张带着冷笑的脸。
"嗡——"
无人机的螺旋桨声突然变大。
男人猛地抬头,刀光一闪,王涛的胳膊上绽开血花。
林辰的耳麦里传来张天暧压抑的抽气声,她的手指己经扣住扳机,指甲几乎要掐进枪柄里。
"都别动。"林辰按住她的手背,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们在等我们动。"他的目光扫过男人脚边——那里有个黑色的盒子,上面连着电线,是自制炸弹的形状。
夜风掀起男人的衣角,林辰瞥见他腰间别着的东西:半块带血的布料,和他在公交车上捡到的证物袋里的碎片,纹路完全吻合。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废钢厂内部传来的。
男人的脸色变了,刀身微微发颤。
林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第三车间的门开了条缝,里面透出昏黄的光,照出地上拖行的血痕,一首延伸到王涛脚边。
血痕的尽头,有半截白色鞋带露在门后,鞋带是粉色的,和刘晓静案发当天穿的运动鞋一模一样。
林辰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听见张天暧的呼吸变得急促,听见行动组队员在耳麦里压低声音报数,听见自己的脉搏在太阳穴里敲鼓。
但所有声音都比不上门后传来的那声轻响——像是骨头撞在金属上,又像是有人在啜泣。
男人突然拽着王涛往车间退,刀在小刘脖子上压出更深的红印。
林辰盯着他腰间的布料碎片,脑子里闪过旧礼堂墙上的血字,闪过陈伟手机里的照片,闪过刘晓静报案时发抖的双手。
所有线索突然串成一条线,勒得他太阳穴生疼。
"他们要转移......"他刚说出半句话,车间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男人猛地回头,林辰趁机冲张天暧使了个眼色。
她的枪口微微抬起,瞄准男人握刀的手腕——这是他们训练过无数次的默契,误差不会超过一厘米。
但就在这时,车间里传来一声尖叫,是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被人捂了嘴。
林辰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刘晓静的声音,和三天前她在警局录口供时,因为紧张而发颤的尾音一模一样。
男人的刀开始发抖,小刘趁机用脚勾住他的脚踝。
林辰的耳麦里传来张天暧的低喝:"行动!"
下一秒,所有声音都炸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