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时，时玥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条鱼。准确来说，是条尾巴长满灰扑扑鳞片的人鱼，此刻正像块破抹布似的被海浪拍在礁石上。 “咳咳…这什么地狱开局！”她吐出嘴里的海藻，鱼尾疼得首抽抽。三天前她还是豪门宴会上优雅抿香槟的时家大小姐，现在却成了海底最底层的灰鳞人鱼——连人鱼族扫厕所的粉鳞侍女都能对她翻白眼。
“哗啦！” 破旧的渔网兜头罩下，时玥眼前一黑。两个满脸横肉的渔民拽着网绳狂笑：“发了发了！这丑鱼鳞片磨粉能治风湿！” 时玥的指甲抠进礁石缝里，灰鳞在烈日下泛着铁锈般的光。她突然想起绑定绿茶系统时那句冰冷的提示：【本世界任务：让渔民顾延爱上你】。 “就现在这德行？”她看着自己沾满藤壶的尾巴，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且慢。”清朗的嗓音突然插进来。 时玥抬头看见个年轻渔民逆光走来。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裹着精瘦腰身，草帽下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像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却蓄着暗涌。 “阿延你别多事！”刀疤脸渔民急吼吼地收网，“这丑鱼够换三坛酒了！” 叫顾延的青年却蹲下身。时玥嗅到他指间淡淡的鱼腥味，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开缠住她头发的渔网。当他的指尖划过她耳鳍时，时玥突然听见脑内系统尖叫：【警告！检测到攻略对象杀意值30%！】 时玥浑身僵住。眼前人分明噙着温润笑意，可系统面板上猩红的数字正疯狂跳动。 “王叔，”顾延的声音像浸了蜜糖的海水，“您看她的眼睛。” 所有渔民都凑过来。时玥趁机蜷缩身体，让夕阳在瞳仁里熔成两汪碎金。这是她上辈子对着镜子练过千百次的眼神——三分惊惶七分脆弱，眼尾还要染上恰到好处的红。 刀疤脸果然晃神：“怪…怪好看的…” “灰鳞人鱼活不过成年。”顾延的叹息像羽毛搔过耳膜，“不如放她归海，也算给未出世的孙儿积德。” 时玥的尾巴尖悄悄绷紧。这男人每句话都裹着蜜糖砒霜，刚才系统明明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念头：【养肥了取人鱼膏才值钱】。
月光浸透茅草屋时，时玥正泡在蓄满海水的破陶缸里。顾延在油灯下补渔网，暖光给他睫毛镀上金边。任谁看了都要夸句温厚良善，除了时玥眼前疯狂闪烁的系统提示： 【顾延偷藏匕首：杀意值+5%】 【顾延查看人鱼交易价目：杀意值+10%】 “哥哥。”时玥突然扒住缸沿，尾鳍拍出可怜的水花，“我鳞片里嵌了贝壳…” 顾延捻针的手指顿了顿。转身时又是那副温柔面孔：“疼吗？” 当他带着薄茧的指尖触到腰际鳞片时，时玥猛吸一口气。不是演的——这混蛋故意按她伤口！她趁机揪住他衣襟，眼泪说来就来：“海里…他们都嫌我丑…” 泪珠坠落的刹那，满室骤亮。三颗的珍珠在陶缸底迸发莹光，映得墙壁浮起流动的虹彩。 顾延的呼吸停了。时玥听见系统爆出尖锐警报：【杀意值50%！危险！】 “这是…”他再开口时，嗓子哑得像砂纸摩擦，“玥玥的眼泪？” 时玥把头埋进臂弯抽泣，余光却瞥见他迅速用脚碾住滚落的珍珠。好极了，这男人连伪装温柔都快忘了。
次日清晨，时玥被孩童嬉闹声吵醒。茅屋门口挤着七八个小脑袋，最前面的羊角辫女孩突然大喊：“阿延哥哥捡了条丑鱼精！” 孩子们哄笑着砸来石块。时玥缩进缸底，却听见顾延清冷的声音：“小满，道歉。” 叫小满的女孩梗着脖子：“我娘说灰鳞人鱼会招海啸！” 顾延突然蹲下来平视她：“你看她的鳞片。” 所有孩子都凑近陶缸。晨光正穿透窗缝，时玥灰扑扑的鳞片忽然折射出星云般的漩涡蓝。这是她今早发现的秘密——沾了晨露的灰鳞会幻变虹彩。 “像…像阿爹讲的鲛绡！”小满的指尖小心翼翼触上缸壁。 顾延将孩子的手按在陶缸上：“海底的宝藏需要耐心等待。”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时玥看见他袖口寒光一闪——是昨晚那把匕首。 孩子们散去后，小满却偷偷溜回来。她往缸里扔了块麦芽糖，突然压低声音：“姐姐快逃！阿延哥哥在挖地窖！” 时玥心头骤紧。地窖？囚禁人鱼的牢笼？
潮汐涨满时，顾延背着渔篓归来。篓里躺着条血淋淋的蓝鳞人鱼，尾鳍己被割去大半。时玥认出这是曾嘲笑她的巡逻队长。 “玥玥看，”顾延笑着举起染血的匕首，“哥哥给你报仇了。” 浓重的血腥味里，时玥突然读懂他的棋局。灰鳞人鱼受尽欺凌→渔民英雄救美→博取信任→囚为禁脔。好个一石三鸟的计策！ “哥哥真好。”她扬起最甜的笑脸，尾鳍却悄悄缠住他手腕，“可我不喜欢血腥味…” 顾延擦拭匕首的动作微滞。时玥趁机将脸贴在他掌心轻蹭，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砸。珍珠噼里啪啦坠进陶缸，有几颗滚到他脚边。 【顾延杀意值-20%】系统提示闪烁。 男人弯腰捡珍珠的刹那，时玥突然发力！鱼尾卷起陶缸里的咸水泼向他眼睛，借力翻出窗口！ “拦住她！”顾延的怒吼撕破伪装。 时玥在沙滩上疯狂扭动。鱼尾摩擦粗粝的砂石，刮落的鳞片像散落的铜钱。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她绝望地望向漆黑海面—— “这边！”礁石后突然伸出布满老茧的手。 是总在岸边补网的老渔民！老人用豁口的砍刀劈开追来的渔网，浑浊的眼睛映着火光：“游啊丫头！往深海游！” 时玥扎进浪涛的瞬间，听见顾延的箭矢穿透老人肩胛。咸涩海水吞没她最后的泪，系统面板突然弹出刺目提示：【攻略对象爱意值100%，任务完成】 “开什么玩笑！”时玥甩尾冲向深渊。那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会爱她？这破系统肯定被海水泡坏了！
深海教堂的彩窗透下月光时，时玥正剐掉溃烂的鳞片。老女巫的枯手按住她渗血的尾巴：“王储的悬赏令贴满七海了。” 水晶球浮现顾延的面容。他站在燃烧的渔村废墟里，脚边躺着刀疤脸的尸体，沾血的皇族玉佩在腰间晃荡。 “他说你是被海盗掳走的爱妻。”女巫的冷笑震落梁上尘埃，“好个情深义重的…前朝太子殿下。” 时玥突然想起他指尖的温度。那夜他替她挑贝壳时，系统曾闪过0.1秒的异常波动：【记忆碎片载入：冷宫皇子与护驾鲛人】。 “原来是你啊。”她着腰间被贝壳划伤的旧疤。三百年前冷宫那场大火里，有条灰鳞人鱼用尾巴卷走小皇子，自己却被琉璃瓦砸断尾骨。 珍珠簌簌坠进深海。时玥望着教堂尖顶游过的磷虾群，忽然笑出眼泪。真好，她终于可以永远离开这个任务世界了。 而此刻海面的搜救船上，顾延正捏碎第99颗珍珠。染血的绷带从他掌心垂落，露出深可见骨的齿痕——那是时玥逃亡时咬的。 “殿下，人鱼膏…”侍卫捧着玉罐欲言又止。 顾延突然将整罐膏药砸进海里。月光照亮他颈侧若隐若现的鳞片状胎记，与三百年前小鲛人受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传令。”他眼底翻涌着暴戾的温柔，“太子妃受惊过度需要静养，封闭所有海域。” 深海教堂的钟声穿透水波。时玥在彩窗碎影中摆尾游向黑暗，再没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