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张瑞的手指先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手背的针孔被胶布压得发闷,右手腕被一只温凉的手攥着,指腹还带着护士手套特有的薄茧。
“醒了?”年轻护士的声音带着鼻音,睫毛上沾着的泪渍在床头灯下泛着微光。
张瑞缓缓转头,看见她工牌上被压皱的名字——最后一个“叔”字歪歪扭扭,前面的字迹却像被刻意抹过,只留一片模糊的痕迹。
后颈的蓝纹突然发烫,像有人拿烟头隔着皮肤轻烫。
他想起昏迷前在老宅看到的碎片:奶奶工作证上的红章、系统里的因果反噬说明、还有那道从后颈蔓延到锁骨的幽蓝纹路。
此刻这热度顺着脊椎往上窜,他喉咙发紧,哑着声说:“水。”
护士松开手去倒水时,张瑞的左手己经摸进工装裤口袋。
氧气呼吸器的橡胶管蹭着指尖,因果回响镜的金属边缘硌得大腿生疼,系统手机贴着皮肤发烫——这些都在。
最里层的口袋里,那枚刻着“清醒者”的铜徽章还在,凉丝丝的,像颗定心丸。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护士己经端着水杯回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接过水杯,故意让杯沿碰得牙齿轻响。
护士的手指顿了顿,白大褂下摆被绞出几道褶子:“你倒在修车厂附近……我路过时发现的。”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当时你抱着个铁盒子似的东西,浑身凉得像块冰。”
张瑞盯着她耳后那道淡青色纹路。
和自己后颈的蓝纹一样,都是螺旋状,只是颜色浅得近乎透明。
他喝了口水,喉咙里的棉花被冲散些:“谢谢。”
护士笑了笑,转身去调点滴流速。
她发梢沾着的湿意落在床单上,洇出个浅灰色的小圈。
张瑞望着她的背影,系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两下——是日常抽的提示。
但他现在没心思管抽奖,右手悄悄摸向裤兜深处,那里塞着副黑色耳机,耳机线缠着团破布,是他用清醒积分换的“阴阳耳机”,能听见活人的残念。
“小黄护士,能帮我拿下床头柜第三层的药吗?”他扯了扯被子,“医生说要按时吃。”
小黄应了声,转身时白大褂带起一阵风。
张瑞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立刻摸出耳机戴上。
耳麦里先是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接着传来模糊的低语:“...终于醒了...师父说必须盯紧...他后颈的纹路在扩散...”
张瑞的心跳漏了一拍。
耳机里的声音带着回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清晰得让他起鸡皮疙瘩:“得尽快通知师父...他可能己经发现了...”
“叮——”
病房顶灯突然闪了两下,灭了。
窗外掠过一道黑影,玻璃被撞得哐当响。
张瑞的手指死死抠住床单,系统手机在口袋里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他看见门口站着道身影,风衣下摆沾着雨水,正是老宅里那个男人。
“你比我想象中醒得快。”男人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手中捏着枚黑色符咒,“既然执意要查,就别怪我不客气。”
符咒腾起黑雾,张瑞闻到股腐烂的甜腥。
他右手摸到床头的输液架——这是今早日常抽的白卡道具,系统提示“可调式输液架(基础款)”。
此刻他管不了那么多,抄起架子就砸过去。
金属支架撞在男人胸口的瞬间,架体突然发出嗡鸣,顶端的挂钩迸出一道幽蓝光束。
男人闷哼一声,身形像被扔进热油的影子般扭曲。
张瑞的后颈烧得厉害,“梦境锚点”自动启动——他看见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炸开:穿中山装的男人在文件上盖章,“清醒者事务处”的红印;年轻的李长风跪在碑前,碑上刻着“守门人李氏血脉之墓”;还有满地撕碎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耳后有着和小黄一样的淡青纹路。
“咳——”张瑞尝到血味,嘴角渗出红痕。
他看见男人的脸色变了,黑雾符咒在光束里滋滋作响,像被火烤的塑料。
“你……”男人后退两步,风衣擦过窗台的绿萝,“你怎么会知道血脉的事?”
“回去告诉你的徒弟。”张瑞抹了把嘴角的血,输液架在手里沉甸甸的,“下次再来,我不会留手。”
小黄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口顿住。
张瑞转头,看见她盯着男人的眼神里全是慌乱,工牌上的名字被冷汗浸得更皱了——这次他看清了,被抹掉的是“陈”字,全名该是“陈淑”。
“师父……”小黄的声音发颤。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张瑞,突然笑了:“有意思。”他转身走进雨幕,黑影掠过窗户时,玻璃上凝出一行水痕:“清醒者的血脉,可没那么好守。”
病房灯“啪”地亮了。
小黄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像床单。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跑了出去,白大褂下摆扫过张瑞的床脚,带起一阵消毒水的气味。
张瑞靠回枕头,输液架的金属杆还攥在手里,刚才那道蓝光在架体上留下道浅痕。
他摸出系统手机,日常抽的结果跳出来:“白卡·可调式输液架(隐藏款)——觉醒功能:血脉排斥光束(仅限守门人血脉使用者)。”
后颈的蓝纹还在发烫,他能感觉到纹路又往下爬了一点,贴着锁骨的皮肤。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有人在敲门。
张瑞握紧输液架,金属杆硌得掌心生疼。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事再也藏不住了。
第二天清晨,护士来拔针时,张瑞己经收拾好东西。
他摸着后颈的蓝纹,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得发亮的街道,对主治医生说:“我要出院。”
医生皱眉:“你才醒一天——”
“我没事。”张瑞打断他,把输液架塞进背包。
系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特殊抽的提示。
他望着窗外飘着雨丝的天空,后颈的热度顺着血管往心脏窜。
有些债,该自己讨了;有些秘密,也该自己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