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银灰色的钢针,密密麻麻砸在刑侦支队的玻璃幕墙上。
南瑷槿握着的热美式泛起层层涟漪,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前投影仪的画面——安炽葵焦黑蜷曲的遗体照片在白光中扭曲,法医报告里"全身90%化学灼伤致死"的铅字像烙铁般灼痛视网膜。
作为刑侦支队白昭逸队长手下最得力的警员,她参与过无数案件,但眼前这具几乎碳化的尸体,仍让她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死者是一名实验室研究人员,实验室监控在案发前72分钟被定向删除。"
白昭逸的指节叩击桌面,黑色警服肩章随着动作折射冷光,"技术科还原的13秒画面显示,嫌犯穿着防化服,精准将不明液体泼向死者面部。"
他忽然停顿,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出口的疑虑——现场所有腐蚀性痕迹都呈现诡异的几何状,像是被人为计算过落点。
南瑷槿注意到队长的食指无意识地在桌沿轻点,这是他察觉案件蹊跷时的习惯性动作。
梧桐枝桠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周昭芫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轻敲伞柄,骨瓷般苍白的脸庞隐匿在宽檐礼帽的阴影里。
黑色伞面凝结的水珠顺着伞骨蜿蜒而下,在她定制皮鞋尖聚成小小的水洼。
她看着白昭逸弯腰钻进警戒线,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泛起笑意——那双总是能在案卷里挑出蛛丝马迹的眼睛,此刻正凝视着她亲手编排的剧本。
"完美的棋局需要破绽。"她舌尖抵着后槽牙轻啧,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
三天前的场景在脑海中闪回:防化服面罩下安炽葵扭曲的面容,腐蚀性液体泼溅时空气里炸开的蓝紫色烟雾,还有她戴着纳米级防痕手套,将中和剂精确注射进每道腐蚀裂缝的瞬间。
指尖无意识着口袋里的半支氰化物试管,金属管壁残留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凌晨三点重返现场时的。
"队长!排水口发现半支试管!"南瑷槿的惊呼穿透雨幕。
她蹲下身时,膝盖擦过潮湿的地面,防水警裤沾染上深色污渍。
周昭芫倚着斑驳的砖墙,看着白昭逸如猎豹般俯身查看证物袋。
她故意将试管卡在锈蚀的铁栅间,让底部残留的液体在暴雨冲刷下形成拖尾痕迹——太规整的摆放会引人怀疑,恰到好处的"疏漏"才是欺骗的艺术。
当白昭逸突然抬头扫视街道时,她不慌不忙转身,大衣下摆扫过积水,在地面晕开半枚转瞬即逝的倒影,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真敏锐啊,可惜,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警局会议室里,南瑷槿将纤维检测报告重重拍在桌面:"死者指甲里的尼龙纤维,和监控中嫌犯的材质完全不符!这根本不是同一套防化服!"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警服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因高强度训练留下的淡色疤痕。
白昭逸沉默着合上结案卷宗,金属扣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着报告边缘的折痕,想起现场那半支试管的摆放角度——恰好迎着进门的光线,就像舞台上刻意布置的聚光灯。
但专案组长的怒吼还回荡在耳边:"舆论压力下必须结案!明天必须对外公布嫌疑人!"他的钢笔尖在签名处洇出墨点,将未说出口的疑虑永远封存在油墨里。
深夜的废弃工厂,周昭芫赤足踩过布满铁锈的楼梯。
猩红丝绒睡裙的绸缎下摆扫过墙面,惊起一群蛰伏的飞蛾。
她纤细的脚踝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地面的碎玻璃。
端起水晶杯轻抿红酒,琥珀色液体在杯壁留下蜿蜒酒痕,倒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剪报。
白昭逸的证件照被图钉按在正中央,她用涂着血红色甲油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男人紧抿的薄唇,突然轻笑出声。
红酒顺着杯沿滴落,在替罪羊被捕的新闻标题上晕开暗红的花:"亲爱的白队长,当你剥开第一层谎言时,会发现后面还有九十九层迷宫在等你。"
她突然将酒杯狠狠砸向墙面,水晶碎裂的声响惊飞窗外栖息的乌鸦。
猩红的酒液顺着斑驳的墙皮流淌,宛如一道新鲜的伤口。
周昭芫转身走向工作台,那里摆放着未完成的化学试剂,试管里的荧光液体在黑暗中诡异地闪烁。
她戴上橡胶手套,开始调配下一份"礼物",嘴角始终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游戏才刚刚开始,她己经迫不及待想看到白昭逸发现真相时,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会出现怎样的震撼与不甘。
而此刻的白昭逸,正独自坐在办公室内,将结案报告的每一页都重新扫描进电脑。
台灯的光晕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地面投下一个孤独又坚定的轮廓。
他知道,这个案子,远没有结束。
南瑷槿发来的最新消息在手机屏幕上闪烁:队长,我申请私下继续调查此案。白昭逸看着这条消息,终于露出今夜第一个笑容,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明早五点,老地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