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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落地钟的铜摆撞响第七声时，洛浅握着骨瓷汤匙的指节泛出青白。
蒸腾的热气裹着当归鸡汤的药香，在洛珩柏金丝眼镜上凝成薄雾，却遮不住他用银质餐刀切割牛排时，腕间铂金袖扣折射的冷光。
母亲将煨得酥烂的桂花糖藕推过青瓷转盘：“隔壁周家那孩子从斯坦福回来，听说研究方向和你...”
“项目进入攻坚期。”洛珩柏放下刀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亚麻餐巾上擦了擦，袖口滑落半寸，露出内侧若隐若现的烧伤疤痕——那是十九岁那年实验室意外留下的印记。
洛浅盯着疤痕发怔，首到父亲将青瓷茶杯重重磕在酸枝木桌面，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父亲鬓角的白发随着语气颤动，“看看你弟弟，周末还帮着处理公司法务！”
洛浅慌忙低头搅动碗里的枸杞，温热的汤汁溅到手背也浑然不觉。
余光里，洛珩柏的下颌线绷成锋利的弧度，西装下隐约可见他握成拳的右手。
水晶吊灯的光突然变得刺目，洛浅数着碗沿缠枝莲纹的金箔，听着母亲列举那些“门当户对”的名字。
当“联姻”二字落地时，他看见洛珩柏喉结剧烈滚动，推椅起身时带翻了手边的红酒杯。
深宝石红的酒液在象牙白桌布上蔓延，像极了那年深夜急救车闪烁的警示灯——他们倒在血泊里，洛珩柏浑身是血却死死护着年幼的他。
“公司还有紧急会议。”洛珩柏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手术刀，弯腰捡酒瓶时，他后颈碎发扫过洛浅手背。
那瞬间的触感让洛浅几乎屏住呼吸，熟悉的雪松混着苦橙气息扑面而来，与记忆里实验室安全柜的味道重叠。
他黑色皮鞋踏过波斯地毯，带起的风掀动洛浅膝头的餐巾，露出里面藏着的、被揉皱的项目申请书——那是他熬夜三个月，想证明自己能成为兄长合格助手的证明。
首到玄关传来电子锁的蜂鸣，洛浅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攥着洛珩柏碰过的银汤匙。
母亲还在絮叨“榆木脑袋”，父亲己打开威士忌酒瓶，琥珀色液体灌入水晶杯的声响，混着洛浅心跳震耳欲聋。
他望着洛珩柏空着的座位，突然想起昨夜在书房偷看到的画面：洛珩柏对着电脑屏幕，放大的是自己提交的算法漏洞报告，批注栏密密麻麻写满字迹，最后一行用红笔圈着：“让小浅参与核心组”。
瓷碗里的枸杞沉到碗底，像凝固的血珠。
洛浅用汤匙轻轻碾碎一颗，甜味混着酸涩在舌尖炸开。
窗外惊雷炸响，他望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突然分不清脸上湿意是雨水还是泪水——那些藏在实验数据里的注视，混在晨跑路线中的偶遇，此刻都化作桌布上永不干涸的酒渍，在明灭的烛火下，灼穿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假象。
他机械地起身，经过书房时，透过虚掩的门缝，他听见父亲对着电话说："陈家那边再等等，珩柏这孩子太倔......"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洛浅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洛珩柏浑身是血却死死把他护在怀里，急救车的蓝光里，哥哥颤抖着说“别怕”。
那时他以为这是亲情的本能，可如今每当对方靠近，连呼吸都成了奢侈，又算什么？
回到房间，洛浅瘫坐在书桌前，台灯昏黄的光晕里，他翻开日记本，笔尖悬在纸面许久，最终写下："他又一次拒绝了联姻。为什么？是因为事业，还是......"字迹被泪水晕染开来，模糊成一片墨色。
深夜，洛浅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他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发现书房的门缝里透出微光。
凑近一听，是键盘敲击的声音。
他轻轻推开门，洛珩柏修长的身影正伏在电脑前，屏幕蓝光映得他的侧脸愈发冷峻。
听见动静，洛珩柏迅速合上电脑，转头看向他："怎么还不睡？"
"我......口渴。"洛浅慌乱地找着借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被打开的文件夹——那是他的项目申请书，旁边放着洛珩柏的钢笔，批注栏又多了几行新的字迹。
洛珩柏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指尖相触的瞬间，洛浅感觉一股电流顺着手臂传遍全身。
"别太拼命。"洛珩柏的声音难得地放软，"你的算法思路很新颖，但还有几个漏洞......"
他开始详细讲解，温热的呼吸扫过洛浅的耳畔。
洛浅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咫尺之遥的距离，以及洛珩柏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
突然，洛珩柏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你先回房。"
“哦，那哥你早点睡。”洛浅望着洛珩柏伏在电脑前的身影，喉结不受控地滚动——西装下若隐若现的腰线，敲击键盘时绷紧的手腕，连垂落的碎发都精准落在他失控的心跳频率上。
多希望那双手不是在敲代码，而是在揉他的头发；多希望对方转头时眼里有半分属于他的情绪，而不是瞬间冷下来的“回房”。
当温热呼吸扫过耳畔讲解算法，他数着对方睫毛颤动的次数，每一下都在心里默念“别对我这么好”，因为清楚这只是对“弟弟”的责任。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才能克制住转身吻上去的冲动。
回到房间，他颤抖着摸出藏在枕头下的U盘——里面存满了偷偷备份的研究资料，每一份文件名都用只有自己知道的方式，藏着“喜欢”“在意”“别走”。
存着洛珩柏所有公开演讲的录像，他一帧帧截下对方笑的画面。
泪水滴在金属外壳上，他咬着被角无声呜咽：“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次日清晨，看到碗里剥好的茶叶蛋，洛浅的眼眶瞬间发烫。
记忆里哥哥总是这样，面无表情地把他爱吃的菜推到面前，说“多吃点”时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此刻洛珩柏袖口渗出的血迹，像根刺扎进他眼底，满心满脑只剩疯狂的念头：想抓住那只手质问，想舔去伤口的血，想把人按在墙上让他看看自己溃烂的爱意。
瓷碗里的汤汁彻底凉透，洛浅用汤匙划出刺耳的声响。
母亲还在唠叨，他却盯着洛珩柏空着的座位，想起昨夜在书房偷看到的画面：洛珩柏放大年玺林的论文，批注栏写着“这个思路很有趣”，字迹比给自己项目书的批注要潦草，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鲜活。
舌尖尝到苦涩，他终于承认：有些爱意从一开始就是错位的，就像他妄想把哥哥袖口的雪松味，变成独属于自己的标记。
首到洛珩柏的车消失在车道尽头，洛浅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这份藏在心底的感情，就像昨夜打翻的红酒，一旦开始蔓延，就再也无法轻易抹去。
